接到父亲说继母病危的德律风 ,他正和单位 的同事一起在海口度五一长假,订的是第二天上午的回程机票。他犹豫了一下,照样 没有马上赶回家。等他回到家 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家 里哭声一片。
感到 不到自己存在的家。
丧事办完了,亲友散尽,他也快要回公司了。父亲叫他协助 收拾房间,以前都是继母一小我 做这些事。看着忙碌的他们,父亲拿出一个器械 来说:“小亮,这是婶婶留给你的。”他一看,是个款式土里土气又粗又大的金戒指,无所谓地说:“嗯,妹妹也有吧?”“是的,你俩一人一个。”说着,父亲掏出另一个,更细小得多了。他不为所动,把自己的那个推回给父亲说:“给妹妹吧。”父亲犹豫了一下,把器械 放回口袋里,说先替他收着。
他继续收拾房间,溘然 看到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板边沿 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铅笔涂写的陈迹 。他奇怪地问,是什么小孩这么淘气在这里乱画?
“是你婶婶在你小时候画的。她知道你不喜欢靠近她,就经常等你熟睡以后,拉平你的身子,用铅笔在床上做好记号,然后再用尺子仔细量,看你长高没有。有时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去量,看你没长高就急。你最讨厌吃的那个田七,就是她为了让你长高而买的。她眉头上那道疤,就是为了挣工钱给你买增高药,天天去采茶,有一次不小心摔倒 在石头上磕破的。她老担心 你长大后像我一样矮,说男孩子个头矮欠好 讨老婆……”
父亲的话声轻轻地,却似晴天霹雳,把他冰封的心炸出了春天,一直以为不会拥有的景致 ,不会拥有的爱,其实早就像床板上那些淡淡的铅笔记号,默默地陪他度过 了日日夜夜。母爱,不止是生长在血缘里。
他流着泪,跑到继母的遗像前,叫了十五声“妈”,每一声代表一年。以后,他还将继续叫下去,因为母爱没有离开,当他理解 ,就不再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