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素雪飘飞的穷冬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裹上了一层白锦缎,一只幼小的白狐显然是忍受不了饥饿出外觅食时被突如其来的大雪阻隔在回家的路前。她那饿得乏力的身躯再无法挣扎着起身躲回自己温暖的小窝里避寒,冻得僵硬的小脚掌无力再挪动一分一毫。她慢慢地蜷伏在冰冷 的雪地上期望能招架 这凛冽的严寒,雪花慢慢地洒落在她身上,本就全身雪白的她似乎顷刻就已和天地融为一体,一色洁白,再分辨 不出那是狐,那是雪。
感到 了无生望的时候,一个好心的路人将她抱起,用温暖的怀抱再次给了她一线生机;小白狐微微睁开双眼,把他的摸样铭刻在脑海,他将小白狐带回了自己的家里,并精心地饲养她。天长日久彼此也都熟悉了双方的性情,一人一狐相处甚为融洽,更胜过伯牙子期。他一天天老去了,小白狐一直陪伴着他直至弥留之际,在他撒手离开人世后,小白狐才重返森林,并决心不管经历若干 磨难和艰难都要坚持苦修化作人形,争得与他再次相逢的机会。
历经千年艰辛的修行,她终于比及 了可以变幻 人形的那一天,而她心里只知道她要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到昔时 的救命恩人报恩!不知道桃花红了几次,不知道梅子熟了几回,她找寻的足迹也踏遍了大江南北;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江南的一个小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找到了他。无需证明,只一眼,她就已能确定那在梦魂中涌现 了千万次的容颜。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她只想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感激 之意,不理解 什么叫做男女有别,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奔向他,牵起他的手,自然得似乎 已排演了千百次的情景。他似乎已对她不复记忆,他惊愕,讶异,然而这一切情绪立刻就被一种惊艳的震撼完全笼罩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况且 是个天上失落 下来的仙子一样的美女,并且 还对自己垂青。他们很快就厮守在一起,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般顺利。他爱怜她的纯真 、疼惜她的善解人意;陶醉 在她那似水的柔情里;
可正因为她的纯真 ,来历不明,不谙世故,让他在恋爱与仕途两者之中只能选择其一,
他痛苦地挣扎,可却没法子做到两全其美。
他最终照样 选择了对自己的仕途有利的对象成亲,白狐知道后虽然十分伤感,但她却仍然笑着表示 对他的祝福。她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无法容忍这种人妖之恋的,她也怕自己的存在会对他的仕途有不良影响,是有的吧,其实她早就觉察到他间歇性的颦眉促额 。白狐决定为了他而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真爱!
婚期终于到了,那眉飞色舞 的锣鼓声声让她心碎,那轰天震地的爆仗 仿佛把她的整小我 无情地撕扯,她感到 自己已经不再完整,东拼西凑的努力想找寻一些开心的事来让自己展颜欢笑,可旧日的欢爱却如同过眼的云烟让人难以挽留,那映入眼帘的满眼通红让她快要发疯 ,他现在在干什么?应该在拜天地了吧?他那只曾经爱怜她的手现在正拿着玉如意在挑开新娘的盖头吧?他们应该正在喝交杯酒吧?她不想去想这些让她瓦解 的事,可她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地一直 地想。她无能为力,她能做什么,她只是一只变幻 成人形的狐,人妖殊途,注定只能是分手的结局。
她看着那高高的门楣上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惨然一笑,是时候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就让她再看最后一眼这曾经给了她为难 屡和快乐的处所 ,就让她再最后想一次那曾经夙夜迟早 相对,魂牵梦萦的容颜;她决定转身了,飘渺的身姿像跳跃着一曲诀绝的清舞,可惜舞姿再美也无人欣赏了,再不会有人在灯火阑珊处期待着那妩媚的嫣然回眸,而她也不会再回头。
就这样,淡淡地没入她应该存在的世界,正如她悄然而来,此刻又悄然而去,她终于知道自己只属于森林,属于自由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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