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信我会和沐梓重新遇见,重新相识。在地下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她画展举行的某个城市……
柔软的长发大部分 时间披在肩上,有时也挽成一朵花。只是,嘴唇总是没有血色,让人忍不住 忖度 她是藏在地下的幽灵。有时候,我很佩服她的勇敢,比我勇敢。起码,我还要为了一日三餐在自己不喜欢的公司混日子,不敢做丝毫的游离。
那天周末,公司支配聚餐并包房唱K,我对这些一向没兴趣,早早找个理由离开。在街上闲逛一晚,乘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到了终点站已是晚上十点多。列车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厅一片安谧。
她居然还在,坐在那里,全身被乳白色的光笼罩。我终于招架 不了内心的好奇,走到她面前。她马上站起身,警觉地看着我。我有些为难 地对她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唇角枯涩地翘了一下。我只是在看人的脸色 。看脸色 ?我诧异。是的。我在画一本画集,画集的主人公是一小我 ,需要许多 脸色 ,所以我在这里不雅 察。
我有些受惊 ,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谜底 。其实我在这里的收获不大。她似乎没意识到我的异样,继续说,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般模样,脚步仓促 ,神情淡薄 。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她一定来城市不久,不然 ,怎么会不习惯城市的脸色 。城市里,人早被喧嚣和急躁 淹没,哪里有心思去随心所欲地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次,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沐梓。
遗失的地老天荒青岩又穿戴 一件崭新的皮夹克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不时靠近镜子捋捋新剪的刘海。他一定又要和女友去约会了。和他住一起的这么长时间,他平均每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他和我,终究是不一 样的人,他在这座城市活得很好。
我对他说起沐梓,他“哦”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我诡谲地笑,你小子是不是动心啦?我哑然失笑。说实话,对沐梓,是有一点儿好感的。我喜欢这种纯真 的女子,对这个世界抱着一种来自本能的天真亲睦 奇,又对城市的声色犬马、聒噪喧嚣持有戒心。
再见到沐梓,我看到了她的画。画在素描本上,用彩色的铅笔。一页一页翻曩昔 ,画的都是同一小我 。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大多半 是翘着一边嘴角,笑容痞气而桀骜。这就是你画集里的男主角?我问她。
是的。她点点头 ,可是我只画出了一种脸色 ,其余 脸色 ,还没找到适合他的。我把素描本合上,跟她开玩笑,人的脸色 不都是一样的么,喜怒哀乐,不过 是脸上若干肌肉的组合排列。沐梓认真地摇头,眼睛里有异样的光线 一闪而过。纰谬 ,我的石头不一 样。石头?没想到这个帅气的少年有这样难听的名字。她听了咯咯地笑,露出两颗白牙,说,是呀,他的名字是欠好 听。不过 ,他是举世无双 的。
这次,沐梓似乎很兴奋,说了许多 话,说关于石头的画集半年后就要出版 了,还说出版 社对她的作品很满意。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这是这个城市少有的脸色 。
这是青岩第一次带女孩回家。之前他从不会这样,所有的风流都被他扔在外面,和生活泾渭分明。地上的衣裙鞋袜,从客厅进门开始,一直延伸到他紧闭的房门。我的心里溘然 就积满了莫名其妙的怫郁 。想用手砸房门,想了想,照样 把手放下来。
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想着近邻 的一男一女。青岩和她,相识了多久呢。也许,时间并不是问题,正如我和沐梓相识不过 一个月,却已深刻于心。只是,青岩一向滥情,定是和以前一样的露水情缘吧。
上了两个小时的网,终于听见敲门声。青岩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吃饭。开门,见到他用胳膊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那女孩长得苹果似的小圆脸,带着小小的纯真 和可爱。青岩看她的脸色 也与以往不合 ,洋溢着幸福和满足。他说她叫心凌。
我想青岩这次是真的动心了。识相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我继续呆在家里,吃了泡面,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德律风 响了,是沐梓的,言语有些忐忑,要邀请我去她那里看她的画。听我不作声,又怯怯地为她的唐突报歉 。
其实,犹豫 是因为兴奋,我连忙抑制住心里的兴奋说了好,然后忙不迭地出了门。是在市郊的一幢破旧的小洋楼,楼体爬满了苔藓,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暖光。按她说的地址上了三楼,她已经倚在门框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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