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就会回想 起父亲教我静听乐歌的那个晚上,其时 我该是五六岁。内布拉斯加州连年干旱,那天下午夏日热得火烧似的,连呼吸都有困难。入夜之后我上床 睡觉,就在这时候,在我绿白色光布窗帘的裂缝 中,一道微弱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
远处低长的雷声变为怒吼,我把百衲被拉上来裹着脖子,抱着枕头。百叶帘咯咯作响,榆树枝敲打外墙的木板,风从门窗缝中吹进来,像是鬼嚎。然后电光一闪,照得房间通明,随着就是一声暴雷。我想逃到双亲的房子里去,却惊怕得不克不及 动弹,只有大声 大叫。
感到 有一股坚强、结实并且 可靠的力量支持着我。我松开紧搂着父亲的手,走下跳板。
父亲退役回家后不久,我也听到了我自己生命的音乐。我当了个公立学校的言语及听力治疗师。我喜欢赞助 遇到困难的孩子,但也有像莎莉安那样令我怜惜心痛的事例。
她是一个很悦目 的小女孩,有长长的卷发。她虽然不是完全聋,初上学的几年却是在俄马哈的内布拉斯加聋童学校度过 的。现在本地 的学校既然有了言语及听力治疗师,她的父母 就把她接回家来。她能够回来,雀跃万分!可是一星期一星期曩昔 ,就看得出莎莉安不克不及 够好好地适应。她很容易泄气 沮丧,不久就自暴自弃,不肯 学听。她的父母 准备把她再送回俄马哈去。
我知道我得使莎莉安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这方面,因此我用音乐赞助 她体会听可以给她带来乐趣,她也切实其实 因而获得 乐趣。可是莎莉安每次上完治疗课回到教室后,又表示 出毫无兴趣。有一天,她和我一起听贝多芬的第五交 响曲,我记起父亲在日光室听曲的旧事。
我说:“莎莉安,我们要试行一个新法子。我把音乐停失落 ,却要你继续听下去。”
她颇感迷惑。“我要你用你的心听而不是用耳朵听。只要你能在心中听到音乐,你到哪里也可以听到它!”
我们每天用一部分 时间听音乐。然后我把电唱机关失落 ,莎莉安和我就把双手放在胸前,静听心中的音乐。对她,这很快就成了一件乐事,她异常 喜欢这样做。
不久之后,莎莉安的教师问我:“你是怎样教导莎莉安的?现在我讲课时她开始看着我,而不是垂头 看她的书桌了。她也开始听从指导。并且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在学校里不再拖着脚步走路,而是连蹦带跳地跑?”
父亲教我听心中的乐歌,在我为人妻 为人母遇上困难时,也对我大有赞助 。一个严寒的十二月夜晚,我在医院加强护理室旁的休息室中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我的十七岁儿子保罗正在生死边沿 ,他的女友在那次车祸中丧生,而他晕厥 不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我的恐惧也随之加深,我突然感到 到再也压抑不住,要悲哀 着跑出去,逃进黑夜里。幸而心思一转,想到了许多年前暴风吹进我卧室的窗缝,父亲首次 教我听乐歌的往事。我就再一次安宁下来,默然静听。
开始时我听到的只是从休息室通风装置中传来的汽锅 嗡嗡声。我再仔细听,炉声像大提琴的私语,后面又有隐约可闻的短笛声。我不再踱步,回身坐下来,闭起眼睛,听汽锅 的大提琴声,随之和之,直到天明。保罗幸得生还,陪伴着他,我的乐歌也得以重返。
许多年来,父亲的乐歌赞助 我找到了我自己的乐歌,我自己的音乐,我自己的生活方法 。然后,我的乐歌突然因一通德律风 坠入了无声的深渊。我一听到我兄弟的声音,不等他开口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父亲死了,是心脏病猝发。我回到床 上,闭起眼睛。我眼中没有泪,只是一片阴郁 。我在床 上躺了良久 ,僵硬的动也不动,希望醒来时发觉 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
然则 父亲确是去世了,我们站在他的墓旁,葬幔在二月的北风 中摆动,我的感到 是麻木的。有几个星期,我活在孤寂无语之中。
有一晚,我独自坐在起居室,听到壁炉烟道中冬夜风声。声音如泣如诉,似乎 为我哀鸣,然则 我内心驱使我,叫我细听。我不由自主地凝神静坐。那壁炉的呜咽声不是口琴,甚至不是竖琴。不,它像是长笛,醇厚的长笛。
突然,我感到 到自己在微笑。在那个时期,我知道在某一个处所 ,有一个五音不辨的老精灵也在静坐细听这天籁,他在世之年也曾听过这种乐歌。
我在静听时想到我从没有和随过长笛的乐声,因此就闭起眼睛,抓住壁炉烟道的呜咽声,随之和之,直到清晨,也寻回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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