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前,妈妈来信告诉我,槐花死了。在她的包里妈妈翻出了一张进行性肌萎缩的诊断书。
她死的意志是如此坚决,整整服了两瓶安眠药,还喝下了大半瓶敌敌畏。她就倒在了我们常去坐的那条山溪边的大石头上。
妈说她临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封信。
我星夜赶回了老家,这一次苏南没有阻拦我。
山后一座新坟前,我长久伫立。
新雨初霁,溪流淙淙,满山谷清新的槐花香沁人心脾。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奔跑着抓蝴蝶,女孩不小心摔倒了,男孩扶起她连声问:“妹,痛不痛?痛不痛?”
我的眼前幻化出山谷里那个小丫头的模样,她总是怯怯地牵着我的衣角,她羊角辫上扎的头绫子在山风里荡呀荡……
才短短十几天,墓土上已经有几星青青的草芽冒出了头。
槐花香里,我慢慢展开那些衣裙、发卡、丝巾点燃了。青烟缭绕里我展开了槐花留给我的信:
“哥,最后一次叫你,你应我一声吧。哥气我骂我,我知道哥是怪我不争气,我到那一世也感激你。
哥,槐花从没做过不要脸的事。尽管大奎他们都逼我,我也没做,我就是规规矩矩地给客人洗头。可是那个丧良心的老头儿和大奎算计我给我喝了迷药,他说图我个干净身子。后来听说他给大奎不少的钱。
那件事以后,我知道哥嫂瞧不起我,可我有口难辩。那件事以后,我离开了那家洗头房,为了多挣钱,我打了三份工。哥,我真的累呀,但我告诉哥的是,我挣的都是清清白白的钱。
哥,我攒下了三万块钱,都留给妈养老吧。
两个月前,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干活常常手里拿不住东西,医生几次检查后说我患了进行性肌萎缩,我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不瞎那钱了。你把妈接走吧。
哥,说心里话,我真想和你一起回到小时候,那时多好啊,你整天领着我、护着我,我们满山地疯玩,小伙伴都为我有你这个哥而羡慕我。哥,这辈子做你的妹真没有做够,下辈子再让我做你的妹吧……”
泪眼模糊里,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叫:“哥!哥!……”
我连连答应着:“哎!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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