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飘着一股陈旧的心酸味,张北海额头上的那颗黑痣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忘记了我多久没有哭过,这些年,眼里心里装的都是人民币。为什么这么爱钱?章程问过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这样问过我自己。
我在张北海的喘息中再次这样问,竟把自己问哭了。
张北海把我的脑袋按在他肥肥的大胸膛上,搂着我不停地吸烟。在我的不断提示下,他和我签了外包合同。章程开装修公司这么久,总算接了回正经的大买卖。我离开前,张北海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的那两个酒窝很像一个人。”
我扬了扬合同,笑得更夸张,说:“是吗,像谁?”
他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不可能,她不会像你这么贪钱,你们一点都不像。”
章程看见那份合同,脸色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见我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他的情绪低落起来,什么也没问,转头进了屋子。
在他关门之前,我说:“章总,别忘了利润分给我七成。”
章程听我这样说,忽然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冲过来,他说:“都给你,你这个要钱不要脸的女人!我真的很爱你,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也许是吧。这些年来,他把他全部的钱都给了我,还总说一些要为我奋斗之类的不值钱的傻话,可是我的心里,只有茁壮的物质欲望。
工程很快开始施工。那日,张北海来监工,一眼看见了我,全程要我陪同,走的时候,做了打电话的手势。
晚上,他的大奔开到了我们这间小门市的对面。
我在章程悲痛欲绝的注视下,袅袅地钻了进去。
还是上次那家酒店。张北海靠在床头,忽然幽幽地问了句:“你认识季萍吗?”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说:“谁是季萍?不认识。”
季萍是北方某个小镇上最出名的大美女,她的男友是小镇上最会写文章的大才子,他们一个是中学英语老师,一个是语文老师。傍晚,才子骑着单车载着美女迎着夕阳在街头穿行,是这个小镇最美的景色。
但季萍有个嗜赌如命的爸爸。他输光了家里的钱,就押了乡间的一所老房子,输了老房子后,又押了镇上的住处,搞得一家人无家可归。
那个追债的人说:“你还有机会翻本,因为你有个比什么都值钱的漂亮女儿。”
结果他输了他的漂亮女儿。那人领着一群人来要钱,带走了季萍。
后来小镇就再也不见才子载着美女的美好景色了。季萍跳了楼,才子疯了,季萍的爸爸临死前嘴里不停地念着,钱,钱……
这个字,像一颗颗铆钉,把一个小女孩的心,牢牢地钉在记忆里,从此不得解脱。
没错,我就是那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小女孩。季萍,是我的姐姐。至于那个人,那时叫张三混,现在,改名张北海,在现在这个城市混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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