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唐露每天下班回来都哼着小调儿。
她开始更多地和钟小虎畅想未来,周末带着钟小虎去看房子,甚至提到了结婚。但提了两次后,因为钟小虎都没有接话,唐露便再也不提,不过看上去并不失望,反而对钟小虎更好了。
钟小虎没急着买房,房价已经那么贵了,不急于一时。
他想拿着那些钱做投资,实现财务自由,然后辞职退休。至于结婚,反正唐露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不愁。他就是想有更多的钱罢了。再者,他总觉得唐露过于物质,所以在结婚的问题上,他多少有点犹豫。
他起初只是做些小投资,运气好,也赚到一些,并因此结识了一些朋友,当他发现那些朋友的资金基数比他小、但收益总是比他高的时候,他不平衡了,他急了。
他想大赚一笔。
唐露平时不怎么打听钟小虎的钱,也不知道钟小虎什么时候拿着所有的钱去投资,在她的意识里,钟小虎这人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对她没那么好但也不赖,他们好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等钟小虎折腾够了,他们是要领证结婚的。
结果呢,结果就是今天,钟小虎告诉她:因为投资失误,一夜回到解放前。
唐露趴在床上哭了很久,是真的伤心,真的绝望。
她家里条件一般,父母对她没那么重视,她读了个末流大学,毕业了凭着皮囊才找到这样一份光鲜的工作。
她脾性暴躁,但为了这个金贵的平台,她愿意站到腿发酸、笑到脸发僵,伺候那些有钱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能从那些有钱人里,找到钟情于她的那个。
当然,她也不想做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只是想找一个条件好点的,让她以后过得更好而已。后来她遇上了钟小虎,但是他拖着不结婚。
唐露知道自己等钟小虎这样一个人出现等了多久,所以她一直忍耐着、等待着,对他好,只希望能熬到两个人习惯彼此的那天,建立牢固的婚姻关系。
可是,希望落空了。那种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的感觉,让她身心俱疲,满目疮痍。
半天,钟小虎走进卧室,坐在床角,“房子买不成,车也换不成。我们单位今年优化,其实就是变相降低福利,你看我五年多也没怎么涨工资,五年前不错的收入,放到现在看就不行了,咱们想在这里立住脚,我感觉挺难。”
唐露哭着吼道:“我早就说过,赶紧买房结婚,你就是不听!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还有稳定的工作,你怎么就是不知足?怎么就不肯安心好好过日子?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钟小虎也生气,怼道;“那笔钱是我家里给我的,我爸妈还没说什么,你嚷嚷什么?”
唐露哭着喊:“可那是咱们小家的未来啊!”
钟小虎冷笑:“也是,我要啥也不是,你当初也不能跟我。可现实就是,我家不可能第二次拆迁,我也没有翻身的本钱,我这辈子就这样,以后就得指望那万八千的工资过日子,在这地界恐怕到死买不起房子,就算能买也得砸锅卖铁还房贷还到老。唐露,你最好想想清楚!”
唐露问:“你什么意思?”
钟小虎回:“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想让你认清现实,想明白。”
唐露眼泪哗哗淌:“你这是……要跟我分手?”
钟小虎心里有点不落忍,但还是硬着心肠说:“你比我更想过好日子。我也不是要跟你分手,我给你选择的自由。”
唐露考虑了两天。
两天后她上完白班回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悄悄搬走了。
从温情小窝到新的出租屋,唐露在出租车里默默哭了一路。她舍不得钟小虎,她很爱他。
钟小虎说了给她选择权,并没有说分手,她本来可以不走的。可是,她真的不想去过钟小虎描述的那种日子,那种连房子也买不起的、注定会比单身质量更低的日子。如果那样,她苦苦奋斗、挣扎这么多年,图的是什么呢。
她更心疼自己,五年啊,她等着、盼着、提醒着、期待着、忍耐着,从一开始想找个体面的人谈恋爱,到后来守着钟小虎看着他一夜间变得很有钱,再到钟小虎一夜间跌落低谷,她不甘心。
钟小虎下班回家后,发现唐露的东西都不见了,他默默坐在沙发上,想起过往这个时候,唐露总是扯着嗓子问他“想吃什么”。
她脾气不好,并不爱做饭,但只要他报出菜名,唐露总会想办法让他吃到嘴里。她还会给他洗衣服,给他买店里打折的旧款,心血来潮时,会买点特价的鲜花拿回来装点。
这是她跟那些阔太太、富家小姐学的调调儿,她总是不掩饰自己对那种生活的向往,但是把花插到瓶子里以后,她又总是自嘲:“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以后不买了。”
可现在,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就插着几朵桔梗,钟小虎盯着看,觉得刺目。
怎么说呢?他虽然知道“条件”在他们的感情中所起的作用,但毕竟在一起五年,即便他用最好的橡皮去擦,纸面上也会留下印记。
厮磨过,心里便会留下划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