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10-17 19:18 来源:未知 作者:qingtian |
爹走的那一天,爹带了我到村口,蹲下身子,拿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要来的药膏给我擦在伤口上。
一边擦一边叹着气的说:“妞啊,你以后乖一些,听爷奶的话,别再惹事,等爹赚了钱回来,给你扯布做新衣裳。”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爹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轻拍着我的头道:“妞啊,别怪爹,也别怪你爷奶,要怪,只能怪你命硬,克死了你妈,要怪,就怪你为啥是个女娃。”
爹叹着气站了起来,将剩下的药膏放在我手里说:“以后自己小心些,别人不护你,你总要学会自己护住自己。”
别人不护你,你总要学会自己护住自己。
这是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记忆里唯一深深记住的,他说过的话。
日后,当我连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的时候,也死死的记住了这句话。
爹这一走就是三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只是隔了半年,会汇一笔钱连带着简单的两句话回来。
爹走后的第三日,因为后妈一句话,我又住进了柴房,只不过是多了一块草垫和一床厚实一些的被子。
我学着爷做的,在田里弄了些稀泥回来糊在了缝隙外面,也算是能挡风遮雨。
我四岁学会了生火,四岁半学会了打猪草,五岁的时候,家里的打扫洗衣服等活就都归了我做,六岁,我虽然瘦,但是个头能够灶台高了,家里煮猪食,烧早饭的事便也都归了我。
我上不了饭桌,睡在柴房,整日里挨骂,时不时的要挨打受罚,还要被后妈和那个金贵弟弟欺负。
不过,虽然经常骂我怎么还不死,看在爹半年一次不少的汇款份上,爷奶还是按照答应了爹的,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个地方住。
就这样,我长到了七岁,村子里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开始准备去上学。
我心里也有着期待,我想着爹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不要新衣衫,我要跟爹说,我想上学。
夏天快到的时候,我们家来了一个人,那是和爹一起出去的同村人,他,带回来了爹的消息。
他说,爹死了
同村的那人和爹两个人,当年扒了货车坐了几日几夜的车到了那个叫鹏城的地方,但是两人都没有文化,只能在工地做最简单的搬砖工人。
两个月前,爹在工地上搬砖,因为脚手架突然倒塌,爹从上面摔了下来,摔死了。
奶当时便嚎了起来,抓了那人,说是那人带了爹出去的,现在爹死了,要让那人负责。
那人拿了一个背包出来,说他迟了两个月回来,就是替爹找说法,因为是工地上出的事,所以对方最后给了三万赔偿款。
三万……
对那时候的田头村人来说,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
奶顿时喜笑颜开,连爹的骨灰都不接了,只接了那包钱,然后连声对那村人道谢。
那人当时叹着气摇摇头,将爹的骨灰盒子放在了桌上,看了我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那人一走,后妈便和爷奶吵了起来,说那钱应该归她,还说要是不归她,她便带着儿子走!
爷奶赶了我出来,拖着后妈进里屋。
那一夜,我缩在柴房里,看着老屋里的灯亮了半夜,我也默默的流了半夜的眼泪。
没有哭声,只是,就那么流着泪,就算自己对自己说不能哭,也挡不住那泪水。
爹死了……
那个寄钱回来的汇款单上带着的两句话,总是一句我很好,一句妞还好吧?的爹死了……
第二天天没亮我便起来,我做好了早饭,喂了猪,喂了鸡鸭,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爹死了,别说读书,我要是不多做点事,不显示出我还有一点用处,那么爷奶和后妈一定不会再留我。
可我到底还是天真了。
天刚大亮的时候,屋门打开,后妈笑嘻嘻的出来,挑着眉看着我,手里抓了把瓜子,靠在门槛上一边磕着,一边将瓜子壳丢在我刚扫干净的地上。
我低着头,不去看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拿着扫帚将地上一遍一遍扫着。
“妞,爷带你去买身新衣裳。”爷从屋子里走出来,瞪了后妈一眼,对我和颜悦色的说道。
我有些惊诧,从我有记忆开始,爷和奶就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爹走后,我所有的衣衫都是奶和后妈穿破了不要的,连修改一下都没有便丢给我,新衣衫,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是不是因为爹死了,所以他到底是想起了我也是他亲孙女?
当时我的眼眶便红了,但是我不敢哭,我怕哭了之后会惹爷生气,便赶紧的将扫帚放下,乖巧的跑到了他身边。
“瞧这德行,就会装!”后妈不屑的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瓜子全部丢在了地上,大声说:“瞧着便生厌,你连你爹都克死了,以后啊,便去克别人家的去!”
爷回头瞪了后妈一眼,然后抓住了我的手,拖着我往外头走。
走到篱笆门口的时候,我回头朝老屋看去。
奶也走了出来,站在了后妈的身边,两人脸上都带了一种奇怪的笑意。
我心里很是有些忐忑不安,但是看着爷那脸色也不敢问,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走。
我长到七岁,村里旁边的山我都跑遍了,但是从来没有出过村。
那一天,坐上了一辆拖拉机,爷带着我出了村,突突突的,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了另外一个村子。
那村子的山没有我们那里大,还有一条水泥路从村子外面通过,村子里的屋子也比我们村要漂亮簇新一些。
在那村口,有一个十几平方的杂货店。
爷带我下了拖拉机,领着我进了那杂货店里,对里面喊道:“老葛在嘛?”
“在,在!”一个四十多岁满身酒气的男人从里面探出身来,扫了爷一眼后,便将视线停在了我身上,问:“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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