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在次年四月。
若没有那一场变故,也许江絮絮就嫁给顾永平了,虽说有遗憾,但以顾永平的性格来说,她不会被欺负,大概会过着平凡的日子,成为像江妈妈一样普通的女人。
然而,那一切还是发生了。
顾永宁去上海之后,夏天很快过去,江絮絮偶尔同顾永平见个面,她会从他嘴里听到顾永宁三个字。
她通过他知道顾永宁在学设计,知道他没钱只能住在小小的弄堂阁楼里,知道他描绘出来的上海,知道上海的服装厂已经有机器印花了。
江絮絮假装不经意,拿出存了好久的钱塞给他,让他寄给顾永宁。
顾永平不收。
她笑着说:“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他这才收下,江絮絮想,这些钱也许够顾永宁住一间有窗户的房间了,这是她仅能为他做的事了。
婚期定下之后,江絮絮便不再刻意打听关于顾永宁的事了,每次见顾永平的时候,她都无数次在心里提醒自己,把往事掩埋在心里,顾永平也比想象中好。
她开始尝试接受顾永平,偶尔对他笑,他也能笑得像个孩子。
秋天过去之后,休宁的冬天一点点来临,江妈妈开始准备嫁妆了,江絮絮跟顾永平一起去挑布置婚房的东西。
意外,就是在那天发生的。
江絮絮跟顾永平一起踏进店门,在高大的置物架前找两个灯笼,那面铁架子忽然倒下来,她毫无意识和准备,只感觉自己被顾永平猛然一推。
她下意识地尖叫,以及周身混合着别人的尖叫,之后就是从脚上传来剧烈的痛感。
老板和伙计赶紧去抬置物架,江絮絮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脚上的重力消失后,她才发现顾永平整个人都在架子下面,血从他脑门上涌出来,染红了地板,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江絮絮浑身颤抖着,无法直立,她只看到围过来的人们惋惜地摇头。听见有人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她的脑子轰然一声,炸了。
那天,她和顾永平一起被送去医院,顾永平还没送到抢救室就没了呼吸,她也差点断了一条腿,架子的边缘砸中了她的脚踝,留下长长的疤。
在医院的记忆,莫名被消除了似的,江絮絮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事了,只记得顾永平躺在床上,白布蒙住了他整张脸。
顾家妈妈趴在床前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整个医院都充斥着她悲恸的哭喊,江妈妈也在一边哭,一边劝着节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见了顾永宁,他气喘吁吁地跑来,跪在了顾永平的床前,哭得惊天动地。
她从出事就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当她是被吓傻了,只默默流泪,其实她是愧疚,是她偏要去那家店的,是顾永平推了她一把,否则被压在下面的人,会是她。
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顾家任何人的眼睛。
顾永宁至始至终只看了她一眼。
一眼,她就知道,他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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