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纽约，在第五街，汽车停在一家店门口。因为是我的生日，他一定要送给我一份礼物。
司机开了门，我一看那是巴素娜狄珠宝店。——全世界最负盛名的首饰店。总行在意大利的罗马，创业百余年。每件首饰只做一件，每一个女人都以有一份巴素娜狄的珠宝为荣。
回想 录》。”
两本都是今年的畅销书。
我趣味索然，他把包好了的书本交 给司机，和我一同上了汽车。
我望着第五街的高楼与那川流不息的行人，我的回想 却回到良久 以前和那很遥远的处所 。
中日战争八年，我从中学到大学，在香港，在抗战的大后方，生活都很苦，经济更困难，爱看书，但经常 没钱买书，于是只好到书店浏览，但书雇主 人对于只来看书而又买不起的人并不太迎接 。
有时为了买一本书，我就只好节省午饭钱。我有一妙计，吃两片面包，两片面包傍边 洒些白糖，吃起来不致太淡然无趣，然后喝一杯开水，很奇怪，不知是何事理 ，开水比冷水有味道，尤其是吃白面包的时候。
有一次想买一套中译的俄国名著，那套书共有四册，厚厚的四册，太贵了，只好和另一位同学约好，两人合买，于是两人一同节食，但她对于白面包和开水的午餐无法欣赏，只吃了一天就要中途退却 ，我对她这样放弃 当然不甘，于是准许 替她到图书馆去手抄李清照的词笺共二十一首，她这才同意继续牺牲到底。
大后方的书本纸张之劣无法形容，印刷也极差，但我们每获得 一书就如获至宝。比及 我的女儿在加州士丹佛大学读东方语文时，随时开个书单，今天要一套二十四史，明天要一套文选，后天又要一套诗品，顺手拈来，得之毫不费工夫 ，与我们昔时 做学生时的境况真是天壤之别。可是也许为此，他们也无法享受我们昔时 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乐趣。
在岭大的校园内，我们读文科的学生常爱到吴教授的宿舍内听他谈诗论词。而他的福州茶泡在小小的茶壶里，再倒入玲珑的小杯中也别有一番情趣。
他从屈原说到杜甫李白，从东方文学说到了西方文学，兴致来时还要挥毫写一两首诗。有一次他还开我们女生的玩笑，他写了一副春联 ：“几生修到梅花福，添香伴读人如玉。”
我说：“老师该罚。”
他说：“该罚，该罚。”喝浓茶一杯。
真是此情只待成追忆。
如今男人的圈子里，谈的不是球经就是股票和女人，女人谈的是时装、牌经和男人。
能有情趣去论诗品茶或逛书店的人已弗成 多得。
人，为什么经常 要追寻那弗成 得的器械 。这就是人生的矛盾。
在纽约的泛美大楼的“云天阁”，我们正临窗望那将逝的夕阳，我想喝一杯浓茶，一小杯浓茶，像吴教授泥壶中的茶，可是“云天阁”有最名贵的瓷壶，镶了金边的茶杯，但那茶叶，是放在纸包里的茶叶——最煞景致 的品茶方法 。
凌乱茶烟，何处追寻？
|
主页 > 口述激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