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年龄,还是一个孩子。
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离家不归、需要独自在社会上学会生存的人。我用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坐上去市里的客车。我有个舅舅在市里上班。
那时通讯还不发达。我舅舅担心家里人到处寻找我,要送我回家。我死活不回,要舅舅帮我找事干。舅舅拗不过我的犟脾气,和家里通了信经过商量后,决定让我留在市里。
在舅舅的帮助下,我在市里开始求学。初中毕业后,我读了一个卫校。
每个寒暑假,我就到夜市摊上给人打工,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
三年卫校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赚的钱交的。
直到卫校毕业,分配到一个乡镇卫生院做护士,整五年时间,我没有回过一次家。我对父亲的恨,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散,相反,因为年龄的增大而想到父亲手提斧头的狠毒,越积越深。
我时常会想:要是我跑不快,父亲的斧头,会把我的脑袋砸开花。这个阴影留在我的心里,让我经常做恶梦,有时半夜醒来,梦到父亲提刀追砍我,吓得大汗淋漓。
2006年4月,我回了趟家。
那是我离家8年后,第一次回家。我母亲生病了,很严重。我在医院陪母亲度过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月。
母亲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妮子,知道你还在恨你爸,你爸那是在吓唬你,他哪舍得打死你,答应妈一件事好吗?”
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我别过头,用沉默回应母亲:我和父亲的关系,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僵下去了。我很想对他撒一回娇,很想像别的女儿一样,偎在父亲的怀里享受父爱,但是,我做不到。
母亲下葬那天,父亲走过来拉我的手,说:“妮子,下雨了,咱们回家。”
我看见,父亲的头发白了,人也憔悴了。我甩脱他的手,一声不吭。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孝女,我也想让父亲感受到一丝温暖,但我的行动总会与我的内心背道而驰。“爸爸”二字好似已经从我的人生词典里消失,我叫不出这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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