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曼云考上了省城大学,临行前请亲戚吃饭,美珍也去了,她和松林带着喜糖趁聚会的时机向亲戚分发。
同时带着的还有微凸的肚子,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高松林,拿到了城市户口。
曼云上大学时,美珍生了个儿子,曼云读研究生时,美珍生了个女儿。
曼云研究生毕业后才嫁人。
美珍一直是临时工,她大部分工资得接济家里,这事当然瞒不过公婆。
所以他们总是冷嘲热讽,说乡下人就是穷亲戚多。
她只得抢着做家务,在家做个任劳任怨的好媳妇。
她每天最早起床,最晚上床,时常累得直不起腰, 有一个周末她休息,实在累得起不了床,便任性多睡一会儿。
婆婆以为她不在家,早起去练了太极拳后带了老姐妹到家里来玩。
有人在恭维婆婆好福气,娶个儿媳妇这么贤惠。
只听婆婆说:“嗨,别说了,当初儿子看上的是她表妹,城里人,还是研究生,比这个强多了!
结果她跑来说她表妹脚有毛病,上赶着追的松林,我看不上她,结果她主动……唉,肚子都大了,没办法!只能娶进门。”
美珍听了这话,愤怒像大旱天失去控制的大火,“砰”一脚踢开门,蹿到松林妈面前,咆哮着推了她一把。
这么多年来的曲意逢迎、委曲求全,都歇斯底里地谩骂出来。
松林妈气得脸色发青,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美珍这一推,多年来贤惠的好名声付之东流。
婆婆原本胖,血压又高,倒下去之后就中风了,从此瘫痪在床,工作倒是由美珍顶替了,但让出那份工作的人却需要她日日夜夜照顾。
松林和她打了一架,什么难听话都骂,说她当年不择手段嫁到他家,简直是祸害!
美珍有苦说不出,大概经过设计的婚姻基础就不牢吧。
两人吵得翻天覆地却分不开,生活的重负像短了一截的粗麻绳,将他们死死地捆在一起,深深嵌进肉里,徒劳挣扎只会更痛。
又过了几年,弟弟高中毕业出去打工了,松林奶奶也过世了。
可负担一点没轻,松林爸也有病,照顾不了松林妈不说,不给她增加负担就不错了。
两个老人的退休工资低,一年里轮流上医院,把美珍折腾得没人样。
更大的打击是美珍工作的商场拆了重建,所有员工下岗,改制后需要竞聘上岗。
美珍人到中年了又不会电脑,没有竞聘上,彻底失业了。
松林一个人的工资不够家里的开销,他十分烦躁,回家和她总是吵架。
美珍也不示弱,你一个货车司机赚的钱不如街上擦皮鞋的多,还有脸在家摔盆打碗。
离婚的话说了一百遍,家里没有一刻安宁,三代人挤在破旧的老房子里,过得比过街老鼠还仓皇。
晚上愁得睡不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当年给松林送手套的情景。
她曾以为挤进了城里的某个人家便可以一世安好,但生活哪一刻曾给人以安宁?
她不知道她究竟错在了哪里?为何生活总不能如愿?
家里的牵扯太多,美珍出去干过几份工作,但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她伺候,每份工作都干不长。
自家楼下有个小门面房,她收拾干净开了家早餐店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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