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父亲回家了。
“你可回来了!”有乡亲拦住他,“你知道不?小凤疯了!出嫁那天喊着你的名字疯的……”
父亲打听到,母亲进了北安精神病院治疗,想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进了她的病房,但母亲已经不认识他了。
1975年上半年,当地学校招考教师,父亲毫无悬念地成了当地村小的一名老师。
而此时,母亲已经被婆家退了回来。
1978年动乱结束两年后,各地掀起知青返城潮。
上海家中爷爷奶奶,也一月几封信催父亲回城。
父亲犹豫过。
想到母亲已不认识他了,留下来没有什么意义,最终决定走。
那天一大早,他准备去县城坐车,到市里再转火车回上海。
正当他背着包从村前路口经过时,却惊讶地看到,平日疯疯癫癫的母亲就站在村头树下,不哭,不笑,不闹,只安安静静地盯着他任他从她身边走过。
父亲的脚步哪里还迈得动?
为了她受的伤害,也为了自己的良心,父亲选择留下来。课余时间他开始主动往母亲家里跑。
说来奇怪,自村口送别那一幕发生后,再见到父亲母亲就会安静许多。父亲开口说话她就不打不闹,安稳地坐着听。
这让父亲看到了希望。
1979年上半年,他终于下了决心:娶她为妻。
无论对于谁,这都是一场地震。
听说父亲要上门来提亲,外公正卷草烟的双手颤抖着怎么卷也合不了口,外婆先是瞪大眼继而号啕大哭。
而上海这边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在骂:“你是不是也疯了?”
父亲不管,“我说过,永远不离开她;她也说过生死都是我的人……让我们一起过吧,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
1979年10月1日,父亲27岁生日这一天,他去当地的民政所办了与母亲的结婚证书。
当晚,父亲拿结婚证给母亲看:“小凤,我们结婚了。”
母亲用手指着证书上“程玉凤”三个字,抬起头望着父亲,似乎在问:这是我吗?
父亲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是的,是你的名字,我媳妇的名字。
母亲便笑。她将结婚证揣在胸前抱着它睡觉,父亲怎么要也要不回来。
三天后,外公外婆请亲友喝酒,母亲一点儿也不闹。
大家感叹不已:“爱还真是一帖良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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