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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皮皮 弦超一连做了四天的梦，梦里是同一个女人。 这梦跟折子戏似的，一天一出。 头一天，这女人只是笑笑，没说话。但笑得极淡雅，极从容，极像一首诗。 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一向风流的弦超都看呆了。醒来之后，他后悔得直拍大腿，怎么能呆呢？怎么能不说话呢？怎么能不问姑娘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第二天，这女人又来梦里了，说起话来声音不高不低，有条有理，婉转清脆，她说：“我是天上的神女，叫知琼。我前世是个孤儿，与你有缘却早夭。天帝怜惜我们未尽的缘分，让我这一世来做你的妻子。” 第三天，这女人在梦里驾着有帷帐的车子，跟着八个丫鬟，穿着绫罗绸缎，在白云间穿梭，她说：“我明日就到家了。” 弦超一高兴，就醒了。 他想来想去，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把梦做成折子戏，一出接一出，他从来没遇到过。 主意打定，他对小妾彩霞说：“你娘不是生病了吗？你回娘家去看看。” 彩霞从被窝里伸出手，一把揪住他耳朵：“昨天不是不准我回吗？今天怎么改变主意了？你心里有什么鬼？从实招来！” 弦超疼得嗷嗷叫，眼珠子转转说：“对，你还是别回了。家里的鸡舍要清扫，农庄里的租子要收，快过年了还没有年货，你得去置办。” 彩霞把手放下，不情愿地说：“小老婆不是人？小老婆就得给你家卖命？我还是回家去看看我娘。” 弦超就这样将拈酸吃醋的小妾打发回了娘家，将家里收拾得好好的，等着仙女上门。 第二天午后，后院里突然传来阵阵鸟鸣。 明明是冬天，池塘里的荷花突然全部长出绿叶，叶子圆滚滚绿油油的，露珠在叶子上滚动，一朵接一朵的荷花慢慢绽放，清香溢出来，整个院子都暗香浮动。 他跑出门看，跟梦里一模一样，那个叫知琼的仙女，正带着八个丫头朝院儿里走。他们穿着绫罗绸缎，驾着有帷帐的马车，神情萧散疏淡。 弦超看了半天，结巴道：“小小小生弦超，年方20。” 仙女笑一笑，道：“小仙知琼，虚岁70。” 七七七七十，怎么看着只有十五。 仙女的丫鬟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弦超的家。 弦超是洛阳郡的从事，多少算是见了点世面，但是看了半天，也不认识那白色的耀眼的五件酒器是什么做的，也看不出青色的方凳是石头的还是木制的。 仙女准备好了饭菜和美酒，邀请弦超一起享用。 弦超尝了尝，都是没吃过的美味。 知琼对弦超说：“你跟我成亲，虽然得不到多少好处，却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你以后出门可以驾着我那辆轻便的车子，让肥壮的马拉车。你还可以经常吃到你以前吃不到的山珍海味和非同寻常的饭菜。绫罗绸缎更是取之不尽。” 弦超在心里补充，除了这些天大好处，还有你这样一个人间少有的美人可以享用，一定能让人欲仙欲死……嘿嘿嘿。 仙女接着说：“我们成仙的人，讲究个清心寡欲，所以，我不会吃醋，也不会生孩子。你可以跟别的女人来往，没有关系。” 弦超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口气把一杯美酒喝了个底朝天。 世上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这仙女仪态万方，一看就是当家主母的派头。至于小妾，泼辣就泼辣点吧。他弦超家小业小，之前找不到门第高贵的女子下嫁，先纳个小妾解决一下生活。现在，一个仙女一个泼妇，甚好甚好。 弦超从此过上了比皇帝还潇洒的日子。 每天驾着那辆超级拉风的马车去工作，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每天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 每天去跟仙女的8个丫鬟打情骂俏，有时候还能摸上一摸。 仙女跟他去见了他的父母，拿出一匹又一匹精美的绸缎，将他父母收拾得眉开眼笑。席间点菜只挑烂熟物，点戏只点热闹戏，样样都是父母欢喜的。 人人都羡慕弦超，说她娶的老婆，真正宜室宜家。 弦超叹口气，不错，仙女万事周全，又有钱又能来事，实在是个典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哎，床上不大尽兴。 两人第一天正儿八经坐着聊天，一直聊到深夜。 弦超道：“天黑了。”慢慢将凳子朝仙女移了一步。 仙女道：“嫦娥定是吃酒醉了，不出来应卯，你看，今儿没有月光。” “天黑好啊……”又近了一步。 “好，夜已深沉，咱们睡吧。”仙女说。 弦超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抱着她扑倒在床上。 这样的情景在他梦中出现过很多次，帐摆流苏，被翻红浪，床上一片春光。书上写杨贵妃的胸脯，“软香新剥鸡头肉，润滑初来塞上酥。”他想仙女摸上去手感一定更好。他设想了108种姿势，什么吃鞋杯，夜行船，粉蝶偷香……个个都要试试。他还请了假，晚上大战，第二日休息好了可以继续战。 可是现实那么骨感。 108种姿势，刚尝了个男上女下，连仙女的娇喘都没听到，屋里的烛光突然就亮了。仙女已经坐了起来，道：“弦郎，多欲伤身。” 弦超不甘心，扑过去，只扑到一身纱衣，他抱起来在鼻子前闻了闻，还有仙女身上的香味，可是仙女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她真诚地望着弦超：“少欲无为，身心自在，才能早日得道。” 弦超和仙女在一起已经一个月了，上床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心里的憋屈越来越大。 他跟仙女谈了谈。 “你说天帝要让你来做我的妻子？” “不错，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得道成仙，咱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每天谈谈天？” “弦郎，凡人和精怪，都沉浸在肉欲当中，色是穿肠毒药，过去几十年，不过一堆白骨，有什么意思？” 弦超说不过她，想用强的，可是每次扑上去，扑倒的不是一块石头，就是一件纱衣，怎么都近不了仙女的身。 这有什么意思？他有点想念彩霞了。 他和仙女在一起的第一天，他收到彩霞的口信：“你几时来接我？” 接什么接，你个泼妇。 第二天，彩霞又让人捎来口信：“弦超你个负心汉，你不得好死！” 弦超想，彩霞这是听说了仙女的事打翻了醋坛子，毕竟这么大的阵仗，洛阳郡无人不知。 他想起有一次一个卖豆腐脑的女人从门口过，他就对人家说了一句：“这豆腐脑跟小娘子你一样白。”彩霞就揪住他耳朵，推倒了豆腐盒子，说：“她身上比这豆腐脑还白，你很想看看吧。”弦超一想到这个，就没了去接她的动力。 仙女的8个丫头，小七的眉眼有点像彩霞，性格也很欢乐。 有一回，小七和另一个丫头斗嘴，气得眼睛鼓鼓的，像金鱼。弦超逗她：“你眼睛比金鱼还鼓呢。” 那丫头瞪了瞪眼睛，憋着嘴，不说话。 以前他这么说彩霞，被彩霞追三里地，一边追还一边骂：“你眼睛才像金鱼呢，你全家眼睛都像金鱼。” 他越看越觉得小七像彩霞，动不动就生气跳脚骂人，跟仙女别的丫鬟不一样。别的丫鬟跟仙女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仙气飘飘，扑倒都下不了手。小七跟彩霞一样，走路扭一扭小屁股，回头对着他一笑，他哗啦全身都冒火了。 弦超很想念彩霞，想念得连仙女的纱衣都不想碰了。 仙女有一次问他：“你是不是看上小七了？” 弦超还是有点廉耻之心的，他说：“没有没有！” “这丫头跟你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根基尚浅，一定会跟着凡人争风吃醋。” “不吃醋还能叫女人吗？” “亶爰仙山下面，有一种动物叫类，雌雄同体。样子像狸猫，脖子上长着刚硬的鬃，吃了它的肉，女子便不会争风吃醋。可惜我现在不能抽身去仙山。” “药就不用了，不用了……” “这小丫头成仙不久，反骨还在，择日先把她脚底的反骨剥离，你就可以享用了。” 弦超吓出了一身冷汗，大着胆子说：“抽掉骨头，吃了那个类，她会变成什么样？” 仙女道：“自然少欲，少嗔，少悲，少喜，少怒，少怨……” 弦超大着胆子问：“跟你一样？” 仙女将他看了又看，才问：“不好吗？人间轮回，不过是吃苦。这样她能少受点苦。” 弦超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喜怒哀乐贪嗔痴，都是苦。像她不好吗？她美丽端庄大方，能帮助男子成功立业，能督促夫君功成名就，永远高贵平静，她是男人的梦。可是像她真的好吗？一个端庄美丽到床上的仙女，她永远高高地俯视你。她真的像70岁啊，那么老！ 弦超说：“我不需要小七，我有一个小妾，叫彩霞。我去接她回来。” 仙女说：“甚好。” 历史记载：弦超，三国时期魏国人，长期洛阳为官，妻彩霞，据说曾遇过仙女，并作《神女赋》。 本文来自公号皮皮客栈。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请记得关注“皮皮客栈”，看更多女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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