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烧麦馆里包烧麦。
应该是99年了,一个月200,包一顿饭。
奶奶让她到家里住,和她睡一个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奶奶觉得我妈不会那么记仇了。
可我妈死活不肯。
我姐提着行李来了,她堵在门口不让进。
奶奶就和她吵起来,要把她推开。
我妈当然不让,反手一挡,就把奶奶给推倒了。
这下我爸发火了。
说说我爸吧,他就是一闷葫芦。在外面也不窝囊,但家里的事,他一律不管。
就算我奶和我妈吵翻天,他也是蹲在一边抽烟,不拉不劝。
可那天,我奶奶摔了,他不干了。
到底是男的。
我妈平时强悍,真动起手来,根本打不过。
我爸上去一脚就把我妈踹翻了,捡起捅火的钩子就往我妈身上招呼。
我和我弟吓得缩在桌子底下不敢出声。
而我姐一个箭步冲过去,噗通跪在我爸面前,把钩子扛住了。
姐姐说,不值得呀,爸爸,为我不值得。我住哪都行的。 至今都忘不了姐姐的伤,肩膀全紫了。
奶奶给她擦药的时候都哭了。
我姐姐却笑着安慰她说,没事,这算啥,有一次在山上割草,掉下了个大树叉,砸得比这狠多了也没事。
奶奶哭得就更厉害了。
那是我第一次发觉,虽然我和她是姐妹,可她比我吃了太多的苦。
晚上睡觉前,我妈骂我和我弟,白养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了,关键时刻,还要外人来帮我。
我就问我妈,姐姐挺好的,你为啥不让她和我住呢?
我妈就说,好好好,她越好我越不让。还没住一起,你奶奶就天天瞧不上你们两个呢,她要是住进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吹。
那时候小,理解不了我妈。
可慢慢长大,带入我妈的视角,多少也能明白。
我妈性格不好,脾气大。奶奶总拿我爸前妻来敲打她。
什么长得好看,温柔又勤快。
生了孩子,更是没事拿来比较。
毕竟我姐能干,长得又是真好看,在山里风吹雨打,都遮不住她的美。
我和我弟拧一起也比不过。
说白了,我妈不是讨厌我姐,是受不了我奶拿姐姐打击她。而且对于当年的隐瞒,一直咽不下那口气吧。
只是可怜了姐姐,成了大人斗气的牺牲品。 我姐最后去烧麦店住的。
每天晚上,在店里支个行军床,就当是看店了。
我就是从那时起,和姐姐来往多起来。
我姐就是有那个能力,让别人都想和她做朋友。
可能是美人的福利吧。
放学,我经常去找她玩。我姐会拿剩下的馅料,给我蒸两个超大馅的烧麦吃。
她也问我要书看。
我会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杂志给她。
有时候觉得她也是喜欢读书的,只是她从小就习惯了把好的东西给别人,拱手相让了读书的机会。
其实我姐特别机灵的,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
她在烧麦店里2年,老板偷着摸着和馅和面,可还是让她偷师了。 01年的时候,我爸和我大姑出钱,帮我姐自己开了烧卖摊子。
那时候,奶奶手脚利索,跟着帮忙。
摊子只卖羊肉沙葱烧卖和小米粥。料好,价钱公道,生意越做越好。客人都叫我姐烧麦西施。
03年,我姐从路边的小棚子,搬进了店面。
那一年,她也才18岁。
她还请了一个打杂的小工,叫徐涛。
我这么有名有姓的介绍他,是因为许多年后,他成了我姐夫。
我姐有钱了,对亲人就更好了。特别是我和弟弟。
我们常到她店里去,有时帮忙,有时捣乱。她下午不忙的时候就带我们去买文具,买零食。
奶奶说我,别总闹你姐。她每天早晨3点半就得起来,下午让她睡会儿回笼觉。
我姐就说,没事,我就爱和他们玩。 2007年,我考到贵阳上大学。
我爸送我去的,我姐非要跟着一起来。她说,我想看看大学什么样。
不夸张地说,那是姐姐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大城市。
到宿舍了,她帮我把床铺起来,然后站在门口看了又看。
她说,妹子,这条件太好了,你可要好好读书哦。
眼睛里全是羡慕的光。
我说,姐,你攒点钱,可以接着读的。考个自考也行。
我姐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考那个干什么呀?我这辈子就是开店了,学习的年纪已经错过了。
是啊。我姐姐已经错过了读书,可她却帮衬着大姑家两个哥哥,读完了大学。
有时候,我真的很心疼她。
她始终表现得轻描淡写,好像从小到大受到的所有的委屈与不公,都不值一提。
临走,我们去逛街。我姐看中一条丝巾。
我赶紧给她系上,她的脖子又细又长,真好看呀。我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说,是挺好看的。
我姐舍不得买,我说必须买,我送你。
我姐没拒绝。从此,她爱上了丝巾。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丝巾会改变命运。 2009年,我妈胆结石复发了。
特别严重,必须手术。
那时候,我爸在外地。我在上学。我弟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而我奶那个年纪,照顾她真的顶不住。
是我妈手术后的第二天,我姐来了。
我妈看见她就说,你来干嘛?
我姐就说,姨,你不要动气。奶奶身体不行。我不心疼你,也得心疼她。这两天我先管你吧。
说着,她就把熬好的鸡汤拿出来了。
我妈也没理由反对了。
等我十一放假,我和我爸都回家了,我妈的身体已经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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