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芬一路打听到县政府大门前。
“同志,我是贫农,我要找报国首长。”桂芬又饿又累,有气无力地对站岗警卫说。
当时号称贫下中农是国家的主人,贫农地位特别高。警卫看桂芬浑身浮肿,穿着破旧,绝对是伟大的无产阶级,不敢怠慢,马上把报国家地址告诉她。
桂芬找到了报国的家。
“班长你好!我是大山媳妇桂芬,抗日时大肚子送行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报国比大山大两岁,现年43,穿合体的军装,没有浮肿。
他跟桂芬对望了几秒,紧接着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弟妹,我当然记得你!大山这小子怎么没来呀?”
桂芬掉泪,“大山干活时,饿昏掉水库里,没了……”
报国愣住,良久无语。
这时,一位三十七八的女子给桂芬端来一杯水,“弟妹,您先喝热水暖暖身子。”
又渴又饿的桂芬,立刻把水牛饮而光。
喝完才留意报国媳妇,十年前聚会时见过一面,没太大变化,估计干部生活不苦。
他们夫妻都没浮肿,看来没挨饿,国家确实保护干部,也许他们有多余的给自己。
“班长,那个……孙子长期没米吃……嗯……如果您这方便……”讨吃的确实难为情,桂芬话都说不展了。
她停下来看了看报国,他眼里仍有真诚,只是没有了以前那种为国而战的信心,而是多了不少沧桑。
“弟妹,你别说了,我懂。”报国转向他媳妇,“高英,你去装五斤米给弟妹。”
高英到厨房里,很久没出来。
“我去帮帮她。”报国起身进厨房。
虽然他们关起了门,但桂芬仍听到里面的交谈。
“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米,儿子18岁正是体壮能吃的时候,全国挨饿的人那么多,你能帮得完吗?”
“我们少五斤米,喝几顿稀粥就过去了,但他们少五斤米却有可能死人!大山跟着我出生入死打日本鬼子,他不在了,我能为他家人做一点是一点吧。”
桂芬的心一缩,他们也是定额配量啊,这种时候问人要吃的,就算不是谋财害命,也真是没脸没皮了。
可是,对于身家性命来说,脸皮只能退到一边。生存当前,脸面什么都不算。
为了孙子能活下去,面子低到尘埃里,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过一会儿,报国和媳妇两人提着一袋米出客厅。
桂芬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班长,多亏了你。”
“哎,现在老百姓不容易。”报国叹了口气,“弟妹,带着孙子好好活下去,以后有难处就来找我。”
高英站旁边没说话,脸上是为难的神情。
桂芬羞愧又感激地提着米离开了。
孙子吃了米饭身体开始有起色,一个冬天挺过来了。
春夏到,万物长,秋天又生出野果。
一家人就靠着野草、野果、野虫,熬过了一整年。期间也有饿到走不了路的时候,全家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这样能省点力气。
桂芬再没去找过报国,那5斤米吃完,孙子也能跟着吃草根了。
只要命能活下来了,人就该长点志气,哪怕穷点和苦点,也不能轻易做伸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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