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就差把银行卡密码告诉她了。我开玩笑地跟她说,如果我主动告诉你银行卡密码,那多半表示我可能不行了。
挂上电话,我忍不住哭了。
她们是我的密切接触者,这种情况下,她们被感染的机率很大,女儿才2岁,万一她被感染,我无法想象她那么小,如何承受病毒的折磨?
3
1月18日,入院第二天,我被感染的消息像疫情一样迅速在医院和我的朋友间蔓延,一时间人人自危。
恐惧、好奇,不断有人发消息,有关心我病况的,也有问病症,担心自己被感染的。还有记者听到风声,说要采访我的,不胜其扰,我选择了关机。
因为此时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在家里隔离的老婆和女儿。我一边揪心她们的身体状况,一边联系科室同事安排老婆做CT检测,这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幸运的是,她的CT检查结果正常,但这个病有潜伏期,有可能还没有发病。
这天, 妻子来医院给我送东西,看着瘦弱的她,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时,我的心彷佛被刀割一般地疼。
入院第三天,我开始发烧,体温一直在38.5到39.3之间徘徊,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浑身酸痛,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衣服被汗湿了好几次。可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起身换衣服,几乎没怎么吃饭,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
当医生以患者的身份躺在病床被同事照顾的时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不好意思。看着他们那么辛苦和忙碌,实在不忍心再因为自己一点小事而麻烦他们。
因为发烧口干舌燥,嘴唇长包,想喝水,但自己没有一点力气,看见护士们那么忙,又不好开口,我便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接着睡。
到了半夜,体温降下来一点,拿起手机看见妻子发的十几条消息,有语音,有文字。语言是女儿发的,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好舒服。
她说:“爸比,你快、快点回来,我是医生,我可以给你治病。”
凌晨一点,我回复妻子的消息,说我刚睡醒。结果她秒回:“你没事就好,我睡了。”
这几天,我们之间难得地默契,我不多说,她不多问,还好她们暂时没有出现不适的症状。
以前,老婆总是抱怨我把家当宾馆,每天回到家就是吃饭和睡觉,很少有时间陪她们。此时,我却很庆幸,在发病之初,我没有和她们有过多的接触。
4
入院第五天,前几天责怪我防护没有做好的小周出现在我的病房外。
看见我,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那一刻,我知道她也中招了,因为普通人根本进不了这里。不仅小周被感染,她的父母都被感染了。
那个时候,我由于一直发烧,头疼胸闷、喘不过气,整个人很虚弱,躺在床上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我很想安慰她,但是我做不到,只能勉强挤一个笑容给她。
小周的情绪很低落,病情进展也很快,入院第五天就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属于重症。
当时,我虽然在住院,但群里每天都会汇报疫情情况,我知道外面的疫情愈发严重了。
我所在的病房是四人间,整个一层都是我们医院内部职工,18号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到了20号,四人间已经住满了。他们一个是检验科,一个是呼吸科,还有一个男护士。
门上白纸黑字写着房间里住着谁,叫什么名字,几号床。
一开始因为大家都不是很熟,有些人仅有一面之缘,但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自己感染不怕,就怕家人被感染。所以病房里的气氛一度很压抑,每个人都表情阴郁,拿着手机不断刷新闻、回消息。
这天晚上十一点,护士在查房时突然晕倒,可我们不敢去扶她,害怕弄破她的防护服,导致她职业暴露。
尽管我知道她只是因为戴太久口罩,导致二氧化碳中毒,但当时那种环境下,我不敢摘下她的口罩,只能等着其他同事来带她出去。
后来的闲聊中,我得知她今年才23岁,独生子女,在父母眼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在这次疫情面前,她却要充当无畏的勇士。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群里,医生和护士倒下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我曾经的战友如今成了我的病友。去复查CT时,看见输液室人满为患,看见发热门诊排起长队,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崩溃和无助。
我责怪自己提前倒下,只能在这里当逃兵,外面那么多人需要治疗,可我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作为医生,我很清楚生病时,心态对于病情的恢复有重要作用,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躲在这里。
一个倒下了,就必须有一个站起来,我必须尽快恢复,才能回到工作岗位再次战斗。
5
生这种病,人胃口会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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