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胡生后,发现他嗜酒如命,他爸也是一样。他们喝完酒,就会红着眼睛耍酒疯,乱砸东西,骂骂咧咧,据说胡生的眼睛就是因为他爸某次醉酒之后,用玻璃杯扎伤的。
一开始我战战兢兢的,但是他们没有打过我。婆婆感恩的说,我来了之后,他们好歹不喝酒闹事了,只有高兴了才喝,日子总算有盼头了。看到她脸上荡漾着微笑,仿佛生活真的变好了一样。
胡生很会讨好我,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我,还会给我买新衣服。在这种氛围中,不到半年,我便怀孕了。婆婆高兴坏了,对我越发好了,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知道我爱喝豆皮鸡蛋,更是天天不厌其烦的做给我吃。
胡生也不喝酒了,每天围着我转。我穿上了孕妇们穿的那种宽大的背带裤,和婆婆一起做了许多小被子、小褥子和小棉袄,摸着越来越鼓的肚子,我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这个村子里,还有其他几个先后过来的姐妹。有时,我会央求胡生带我去找她们,我们命运都差不多,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就在全家都满心期待着孩子降临的时候,我接到了强哥的电话。
他通知我,过几天就会来接我走,这时我第一次冒出了不想走的念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我以身子不便为由,连着推辞了好几次。
强哥火冒三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他说:“我会在后天凌晨1点准时到村西路口等你,如若不来,后果自负”。
我不由得颤栗了一下,我知道他们的手段和忤逆他的后果,那是我根本不能承受的。我命虽贱,却还想苟延残喘。
最后,我不得不在深夜出逃。那是个秋天,夜色深不见底,那晚我让婆婆买了酒,劝着胡生和公公喝了不少,两人醉酒熟睡,婆婆忙了一天也累的睡熟了,我便有了机会。
尽管有万般不舍,尽管我也想留下来安度过余生。可我还是拖着笨重的身子,悄悄的走了。没人看到我流的泪,也没人想到我这样的人还会流泪。
强哥他们早已为我找好了下家,我就这么带着肚子,嫁到了另一户人家。据说这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才花大价钱买的我。
后来胡生那个村里的姐妹们陆续都逃走了,其中一个给我讲了我走之后胡生家里发生的事。我虽预料到我的逃离可能给他们造成的伤害,却没想到会那么惨。
首先发现我不见的是婆婆,她早上起来做饭,发现大门没关,预感到不好,跑到屋子里一看,只有胡生在呼呼大睡,我早也不知踪迹。
她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赶紧出去叫来亲戚朋友去追我。他们以为我一个人,挺着肚子不会走的太远。
全村人几乎都出动了,四处打听寻找,几乎走遍了全镇的每一块地方,打听遍了每一户人家,包括县里的火车站、汽车站。昼夜不停的找了一个星期,才死心。
可以想象,他们人财两空,好不容易对生活鼓起来的勇气和希望也都随之破灭了。婆婆心如死灰,胡生和公公变本加厉的酗酒、吵闹,三口人口不择言的互相谩骂、埋怨,一时间家里鸡犬不宁。
因为担心胡生酒后再生事,婆婆开始限制他喝酒,胡生跑到村里的小卖部去买,人家也不卖给他。他跑回家质问婆婆,婆婆说:“你这样子,只知道喝喝喝,还活着干什么?”
胡生说,“外人看不起我,嘲笑我,没想到亲生母亲也嫌弃我。既然这样,我不如一死了之!”,婆婆以为胡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理他,就下地干活了。
回来后,婆婆发现胡生躺在地上,口吐泡沫,旁边放着给玉米打药的农药瓶子。她吓得嚎啕大哭,赶紧找人拉着胡生去了乡卫生院。
到卫生院洗了胃后还不行,又转到了县医院。婆婆抱着半昏迷的胡生大哭,他自己也哭着哀求,“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是啊,胡生还不到30岁,对人世仍充满眷恋。可是他的身体极速恶化,转到重症监护室抢救后,还是无力回天,可怜一个生命就此消逝。
公公受不了打击,脑出血成了半身不遂,可怜的婆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顾不上伤心,这边埋了胡生,那边还要照顾公公。
生活彻底击垮了这一家子,婆婆每天哭啊哭啊,眼泪已流干,心碎成了一片片……
听到这里,我捂住了耳朵。这是我作的孽,可是我没有办法弥补,只有跪在地上,朝着那个村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即将临盆,生活还要继续。我不知自己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道不远的将来,等待着我的,又会是什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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