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5日清晨,队里打来电话:北边的工地里发现一具女尸。
到现场后,我傻眼了。死者竟是我们单位的“第二大厨”——陈冉。
我叫张鹏,是一名刑警。别看名头响亮,其实挣得不多,还累得要死。美食解压,所以我的好多同事都是“吃货”,我也不例外。
2015年夏,一天深夜12点多,刚出警完的我,在单位附近“觅食”,一家名为“自家厨房”的小店吸引了我。
老板娘很热情,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长得有点像陈都灵,一对圆圆的眼睛挂在巴掌大的脸蛋上,笑起来格外好看。
我点了一碗虾仁馄饨,鲜香四溢,货真价实。好的食物包含着温情与良心,我顿时对这家店好感倍增。快吃完时,小姑娘端来一杯热豆浆,我说我没点这个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送的,我以前没开过店,但这里菜品都是我亲自做的,绝对新鲜。那个,以后,以后常来……”
我被她的窘迫整乐了,尽管不爱喝豆浆,但还是一饮而尽。
自那之后,我隔三差五就带同事去消费,小姑娘厨艺好,食材又新鲜,加上各种优惠,小店很快成了我们单位的“第二食堂”。甭管哪组值班,都会去“打打牙祭”。
我也逐渐了解了“陈都灵”的情况。她叫陈冉,这家店是她跟男友张伟东一起开的,她看店,张伟东送外卖。两人都是90后,出身农村,为了早日在城市买房安家,每天都工作到转钟。
陈冉漂亮能干,小店里的食客常调侃张伟东:“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每当这时,张伟东看向陈冉的目光里,满是星星。他虽不属于很帅气的那种,但长得精壮挺拔,人又勤快踏实。
在外人眼里,陈冉和张伟东是对模范情侣,只有我们这些老主顾才知道他俩有多难。
陈冉有个弟弟叫陈忠,比陈冉小三岁,这小子不学无术,贪慕虚荣,刚进城那年在理发店当过学徒,在酒吧干过销售,都因为吃不了苦、对客人态度恶劣被老板辞退。
后来他又找过几份工作,勉强能够生活,可自打2016年夏天后,他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陈冉,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去姐姐的店里要钱,不给就闹事,没少吓跑客人。
有时候,我和同事在,会帮他们“教育”一下陈忠,可这家伙就是个无赖,当时态度好了,下次还是不改。万幸张伟东比较老实,从不和他计较。
2017年9月,陈忠欠了一大笔赌债,找陈冉要钱,可陈冉不给。陈忠气得直咧嘴,放狠话说要让她后悔,谁知,当晚陈冉的店就被盗了,里面的桌椅板凳和壁挂风扇一个不剩。
报警后,我们赶到现场,调取监控发现,是陈忠带着两个朋友干的。
我对陈冉说,不能这样下去了,既然你们管不了,那就我来管。
陈冉没吭声,哭着跑进了屋,我只能又问张伟东。
半晌,他摇摇头,深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说:“算了,别立案了,我欠她家的。”
张伟东告诉我,他和陈冉两家是邻居。
小时候陈冉经常被欺负,每次都是他替她出头。
初中毕业后,两人都没考上高中,便相约去城里打工。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他俩开始只会说方言,经常被人瞧不起。
那个时候,张伟东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奋斗,在城里安家,给陈冉一个美好的未来。
陈冉漂亮、单纯善良,她不舍得花张伟东的钱,一杯糖精勾兑的奶茶,一个路边的煎饼,都能给她满满的幸福感。
后来,他俩每月的工资涨到两千块了,抛去日常开销和给家里的钱,两人每月都能攒下几百。张伟东把这些“私房钱”,悉数交给陈冉,做为“买房基金”存起来。那之后,两人常一起憧憬在城市成家立业的生活。
得知这段恋情,陈冉父母坚决不同意,嫌张伟东家庭条件不好,张母又是寡妇。重男轻女的他们,还指望女儿找个有钱的婆家,帮扶不成器的儿子。
陈冉和张伟东私奔了。这事在村里炸了锅,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本来就心脏不好的陈母,突发心梗去世了。那之后,陈冉的弟弟就恨上了两人。本就学习不好的他,辍学来到了姐姐打工的城市,成了“啃姐”一族。
陈冉心里愧疚,对陈忠一直很“纵容”,不想让女友伤心,张伟东被迫成为“扶贫姐夫”。
他说以前两人每月都会存一笔钱,每次看陈冉拿小本本盘算“买房基金”时,他心里总是充满了幸福,再累也不觉得苦。“自从陈忠来到城里,‘买房基金’账户里,再也没有增加一分钱的存款了。”张伟东苦笑了一下,头低了下去。
可两人不愿追究,我又能说什么呢。
2018年8月15日,市局开展年中行业大清查,我和同事伪装成顾客,暗中调查一家KTV。
服务员叫上来八个陪酒女供我们“挑选”。
虽然包厢的灯很暗,但我一眼就认出里面的陈冉,她同时看见了我,扭头想跑,被我翻过桌子抓住。
所有人被带回刑警队,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吓得陈冉连连发抖。
我突然有点不认识面前的女孩,她穿着红色抹胸裙,裙摆开到大腿根,露出里面的黑丝,除了“风尘”二字,我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屋子里静悄悄地,半晌,陈冉压低声音说:“哥,你把我抓进监狱吧,我没脸再见伟东和你们了。”
我“嘭”地一声敲响桌面,指着陈冉的鼻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起身关上了门。
转头再看她时,她也正望着我,眼里溢满泪水,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的眼神,说不出是后悔还是绝望。
很快,陈冉就挺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密闭的讯问室里回荡,显得格外悲戚。
我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钱不够花?还是你看不上张伟东了,想再找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