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陈家村的陈小姑娘成年了。
陈小姑娘名叫陈如烟,是陈家的幺女,打小生下来,只要遇上算命的,都要说一声这个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陈家在陈家村里也算是殷实人家,陈如烟自小没做过什么田地里的活。 养的是十指纤纤,肤白柔软,跟那些在城里娇养的富家小姐一般,尤其是在她十七岁时。 父亲亲自去城里花了大价钱订做了一件粉底白花的真丝旗袍,刚刚发育起来的胸脯饱满的好似诱人的水蜜桃,裹在旗袍下面丰润漂亮。 这让上面的两个姐姐看得眼红! 陈如烟今年十八岁,前来提亲的人门槛都快要踏破了,最后,陈父看上了城里来的做皮货生意的王家大公子。 王大公子是王家的独子,名叫王彦之。 今年二十岁,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自从他接手了家族中的生意之后,很快就垄断了整个行业,一跃而上成为了城里的首富。 王彦之来提亲那日,带来了一整箱的上好银狐皮,十二匹上好的真丝绸缎,还有一盒金银首饰。 其中最扎眼的,要数首饰盒上层,黄色的丝绒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碧绿细玉镯。 油光水润的通透绿色仿佛会缓缓流动,只看上一眼,便觉得通体生凉。 陈如烟非常喜欢那只镯子。
对于王家送来的聘礼陈家特别满意,当即拍板了两个年轻人的婚事。
很快,两人合过八字,请先生看了日子,定下当年九月初九日,王彦之前来迎娶陈如烟。 婚礼那天,满目惊艳的红色让陈如烟的两个姐姐羡慕的直流泪。 高堂之上,王家的长辈依次端坐,等着新妇敬茶。 坐在最上面的是王家的老太太,也就是王彦之嫡亲的奶奶。 老太太满头白发,虚着眼睛仿佛打瞌睡似的。 等陈如烟端着茶,在喜娘的指导下跪在蒲团上时,才颤巍巍地用拐棍在地上杵两下,苍老的声音听上去阴森森的:“喜梅……” “老太太,这是如烟!”一旁服侍的人悄悄地在老太太耳旁提醒。 老太太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给一个红包放在喜娘手里的盘子上。 敬过茶,如烟在喜娘的带领下去新房里等待,一路上,如烟脚步沉沉的,耳朵边凉风阵阵,仿佛有人隔着盖头在她颈边吹气。 “大婶婶,请问,老太太今日叫的喜梅,是谁呀?” 如烟坐在床上,长长的裙摆下露出一对莲花儿瓣似的足,穿着红色的鸳鸯鞋,显得特别的好看。 “喜梅小姐啊!”喜娘回道,“听说是老太太的侄外孙女儿,之前在王家住过一段时间。 老太太很喜欢她,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得了干血症,没几天就没了。 老太太伤心,见着好看的女孩儿都叫喜梅,全家都晓得,你宽心,只当是老太太夸你长得好罢!” 如烟点点头,不知何时,那股阴凉凉的风又开始在耳边来回飘荡了。
深夜,带着一身酒气的王彦之脚步微踉地打开屋门。
夜风摇晃红烛,屋里灯火闪烁,喜娘说过吉祥话,带着一脸暧昧的笑意领过谢礼,出门时还特意地将烛花剪暗。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王彦之替如烟脱掉宽大繁复的嫁衣,只剩下里面红色的丝绸里衬,绸缎将少女发育的完美的身姿包裹的更加美丽。 如烟羞涩地跪坐在床上,伸出手替夫君宽衣,盈盈细腕上,那只玉镯在灯光下透出点滴红色。 这只镯子,是婚前老太太特意叫好工匠做的。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玉器商,听说她眼睛很厉害,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哪些原石里有好玉。 在云南那一带,只要她出马,赌玉从没有输过。 王彦之搂着自己的娇妻,一只手在他的胸前滑动,引得如烟小幅度的抽搐。 “这块原石就是那时候赌回来的,价钱不低,老太太开石之后,有人花十根金条想要收购,老太太没有同意,就一直留着。” “你这样说,我都不敢戴了。”如烟青涩的身体在王彦之的抚摸下越见火热,口中绵绵地溢出呻吟。 “老太太喜欢你,你就安心戴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就好。”王彦之笑,灯光下俊俏的少年迷乱了如烟的眼。 第二天,王彦之从床上抽出喜帕,坏笑着看正在洗脸的如烟。 一点殷红,宣示着少女已然成了少妇。
秋风起,天气转凉,王家的皮货生意即将迎来旺季,身为王家的长子,王彦之需要出门一个月去各地采购最好的皮货。
临走的前一夜,王彦之将如烟狠狠地压在身下,恨不能将眼底下的小人儿连同骨血一起吞吃了,好能随身带着。 新婚才没几天就要面临分离,如烟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只得一次又一次迎合王彦之,在情欲的纠缠里起伏飘荡。 醒来的时候,王彦之已经走了,如烟觉得身上还是很有点酸痛,便又躺下想补个回笼觉。 刚刚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模模糊糊间,她好像在黑暗里看到几点微弱的火光。 鼻尖萦绕着一阵阵奇怪的香味。,很熟悉的香味,但是如烟想不起来。 那几点火光越飘越远,她听到有个女孩在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如烟应了一声。 但是看不到人,隐约间,如烟觉得脚下好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她用手里的帕子擦了一下,白色的丝帕上,刺眼的鲜血转眼就将帕子浸透…… “啊!”如烟尖叫一声醒来,发现自己身下有斑斑血迹,原来是月事来了,如烟唤来家里的丫头,叫人拿着床单衣裳去洗了。 手腕上的镯子凉悠悠的,如烟无聊,拿着镯子反复地看,原本透绿的颜色里,竟然飘着几缕头发丝那样细的红线。 如烟觉得有趣,之前她并没有仔细看,听人说,镯子里有血丝,是罕见的珍品,听说这样的镯子可以通灵,护佑主人。
“如烟,陈如烟……”
谁?谁在叫我? 如烟只觉得眼皮酸胀,想睁开眼睛却始终睁不开,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声声勾魂般的呼唤指引着如烟往声源处飘去。 “陈如烟……”声音的尽头,一个穿着大红色旗袍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的衣裳紧紧贴在皮肤上,如烟定睛一看,那个女孩儿的衣裳湿漉漉的,正在往下滴水。 “你是……”陈如烟疑惑。 女孩儿扑哧乐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如烟精致的脸蛋,“你帮我跟彦之哥哥带个信,说我快要好了,叫他等我!” 彦之哥哥?如烟看着女孩陌生的脸庞,心里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她。 “你只要照着这话说就是了,彦之哥哥会知道的!”说罢,女孩儿消失了。 熟悉的酸痛感再次传来,如烟自从加入王家之后,身上便老是出现这种好似劳累过度之后的酸痛。 有时候并没有和王彦之做那事,第二日也会觉得不甚舒服。 如烟费劲地掀开眼皮,看到身边的几个丫头都跪在自己面前哭,她抬起手臂。 那只镯子依旧在手腕上,只是原来白嫩丰腴的手臂此刻只有薄薄的黄色皮肉抱着骨头,一根根清晰的筋脉顺着手腕往上攀爬。 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对,我…… “彦之,彦之……”如烟自己耳里能听到的呼唤,在一旁的丫头看来只是略微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嫁进王家已经三年了,并且半年前自己就得了血崩之症。 治了好久,什么贵重的药都吃过了也没有见好,难道自己刚才是梦到出嫁的时候了? 王彦之端着药,黑乎乎的药汤一勺一勺地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如烟忽然有了力气。 枯槁的手抓住王彦之的衣袖,“彦之,”她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风箱。 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有个女孩儿托我告诉你,她快要好了,叫你等她……” 说罢,陈如烟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王家少奶奶的葬礼办的隆重,王家大公子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城里的人一边感叹大公子情深意重,一边惋惜少奶奶福薄命短。
“这块玉真是好东西,通灵护主,要不是它把喜梅的魂魄护着,我那可怜的侄外孙女儿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烟的头七过了,王家的老太太拿出那只镯子,佝偻的身躯跪在祠堂里慈祥地将镯子放在其中一块牌位前面。 “也是彦之的祭品选的好,让她的骨血一直养着魂魄,不然,也不会好的这样快,您说是吧!” 跟着老太太一起跪在祠堂的,是王彦之的母亲,两人说说笑笑,似乎并没有那么悲伤。 半年之后,王家新娶了一房续弦,听说也是个绝顶漂亮的姑娘,名字,好像叫……陈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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