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6日,是个周六,我像往常一样一觉睡到了中午时分。迷迷糊糊间,我随手一捞手机,眯着眼睛扒拉了下,竟发现有老爸的好几通未接来电。
来电时间,显示是5点55分。
经营小吃店的他,总是起得很早,但那个点,爸爸总是为开店做准备,忙得抽不开身,怎么会打来电话?担心家里出了事,我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了,我刚问了句,有什么事这么早打电话,爸爸就抢着回道:“没什么事,真没什么事,我和你妈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了,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住,记得要关火关电。有客人来了,先这样。”
老爸那头似乎没什么事,但这才最奇怪。一向有事说事,没事绝不闲聊的他,跟大多数中国父亲一样,沉默但可靠,绝不会婆婆妈妈地说“想你了”。
这一通超乎寻常的电话,让我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我叫吴静,1993年出生在贵州一个小县城。2016年大学毕业后,顺利地签了深圳的一家互联网公司,成为一名“深漂”。
跟我同一年大学毕业的高中同学兼闺蜜小文,则考了老家小城的公务员,端上了“铁饭碗”。父母对此羡慕不已,总是拿小文来教育我,希望我也能跟小文学学,回老家考个“正式工”。
都什么年代了,还看重这些!每次父母一说起这个话题,我们总是不欢而散,谁都无法说服谁。
此后,我打回家的电话,更是报喜不报忧。生怕父母再把话题引到回老家工作这个话题上。这次,爸爸的电话让我实在放心不下,又给老妈打了过去。
好在,妈妈很快就接通了电话。一开始,她也说家里很好,让我不用担心。我一再追问,她似乎一下失去了活力,再也伪装不起来。沉默了一会,她轻轻地说,“街角你王叔家里起火了,一家五口都走了。”
听妈妈说完,我后背一凉,汗毛都立了起来。
王叔是退伍军人,和妻子经营着一家夫妻店。他们育有三个女儿,大女儿17岁,二女儿13岁,小女儿7岁。
我们两家在同一条街做了很多年的餐饮生意,他家卖包子馒头,我家卖粉面炒菜,算是竞争关系。
不过,因为卖的东西不同,也因为小县城里街坊邻居经常要互相“搭把手”,我们两家的关系倒也不差。
往常时不时,就会听到老妈抱怨,王叔和我爸时不时还会“整两口”,家里活计也不管了,丢下一堆烂摊子让她收拾。
王叔家的二女儿和我妹妹还在同一所中学读书,算是同学。我们两家的关系,比寻常的街坊邻居更近一层。
“凌晨4点起的火,消防10分钟就到了,半个小时就看不到火了。可5点把人全部救出来时,一家都没了。你说,火灭得那么快,怎么……怎么就一个都留不住哇?”一向要强的妈妈,声音里微微带了点哭腔。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希望自己能像闺蜜小文一样,在妈妈身边,好抱一抱她。不难想象曾与王叔他们一家朝夕相处的街坊邻里所受到的惊吓。尤其我父母,平时跟王叔一家关系走得那么近。
2
我家所在的这条街,几乎都是私人店主在经营,经营者也以外地人居多。店铺大多是40到60平米左右的“小户型”,8.5米左右的层高,无一例外都加了隔层。一楼经营,二楼住人,这也就是俗称的“三合一”。
经营、居住和货物储存,三者合一,一家人的生存、生活,都在这几十平米的店铺里。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王叔家起火的具体原因,但我不难猜想,不是电路老化就是煤气泄漏。
因为,从小在“三合一”长大,在我的印象中,每个临时的家里,到处是更改电路后的外置电线,又杂又乱,地上还散布几个老旧且布满油垢的插线板,小孩不注意还会被绊倒。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味道,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大厨房。王叔的家也不例外。
以前,回家探望父母时,我去他家买过包子,大概40平米的店铺,搭了一个洗手间在一楼,旁边是个木制的楼梯通往二楼,听去他家写作业的妹妹说,二楼用隔板隔了两个房间,夫妻二人一间,三个女儿一间。
我们这条街,经常会有火灾事件发生。但一般都是像这次一样,起火点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也从来没有造成过人员伤亡。
邻居们都见惯不怪了,并没有引起大家的警觉。谁也没想到,这次突发的一场火,王叔一家5口人都没了。
震惊之余,当下我最关心的是,家人的住宿问题。毕竟,出了这事,店里肯定是不能再住人了。
事实上,我早就厌烦了“三合一”,心里一直默默盼着爸妈能搬出去。
我也曾有过觉得住在阁楼有趣的时候,但非常短暂。因为那时,关系好的女同学会去彼此家里过夜,但我从来不能这样做。
因为,我家住在阁楼,就像坐火车上铺,最初的新鲜感褪去后,留给人的总是不适、压抑。
五年级后,随着年龄增长的,除了身高,还有敏感的自尊心。慢慢地,我开始厌烦阁楼的一切。
哪怕早已熟悉了阁楼的环境,但窄逼的空间,让我总是不自觉地猫着腰行动。换衣服更是不便,怕突然有人闯入,我总是躲在被子里进行。
父母察觉后,用窗帘布做隔断,在那狭小有限的地方,给我单独“隔”出了一个房间。
一年中,到了夏天,才开始真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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