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凯柠哼起歌。我笑他幼稚,他说才不是,我都没想到今天奶奶这么高兴,可能你特别合她眼缘吧。
可不。上次,我大学师妹过来,奶奶就说她眼睫毛里都藏着心眼儿。
我笑笑没说话。那种温室花朵,天真又愚蠢,难怪被一眼看穿。
几次走动下来,我能明显感觉到秦一贞很喜欢我。凯柠看着我笑,她就看着我和凯柠笑,又把笑意化成一盘盘静心烹制的美食,端到我面前来。
每一次我离开,秦一贞都很舍不得,反复叮嘱我有空就来玩,她随时欢迎。我过生日的时候, 她托凯柠带给我一只名牌包,我婉拒。凯柠说,收了吧,奶奶老早就为你准备了。我过生日都没这待遇呢。
这只包我很喜欢。可是,凯柠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暗生欢喜,他说,奶奶还有个礼物想送你,就看你收不收?
凯柠拨通电话,秦一贞的声音传出来,她说,松儿呀,来吧,奶奶给你开两倍工资。奶奶老了,厂子需要自己人,我看得出你比凯柠厉害。
凯柠在旁边吱吱哇哇抗议,秦一贞的笑声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七十岁的老太太。
我控制着狂喜,欣然接受。此时我已经一筹莫展。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能听出她极力压制的呻吟。可是该死的继父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根本不管妈妈死活。
只有钱才能让我把妈妈接出来。而刀哥那里也拖不得了,他已经警告过,若再不还上次的钱,他就让我肉偿。这两天,连续接到他电话,我都没敢接听,真怕什么时候把他触怒,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这样,我去了秦一贞身边帮忙。她没有食言,真的给我开了两倍工资,并且执意兑现。
熟悉了一个月,秦一贞就让我跟她出去跑单子,还让财务教我学习账目。我知道,机会要来了,我猜她是计划把财务换成自己人,简直是天助啊。
跑过几次业务,秦一贞的方式完全刷新了我的认知。没有豪车接送,也没有美酒宴席,她竟然就背着一只大包一条街一条街扫,遇到家纺店就进门去问。
天呐,这不就是地推吗?我很难想象,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老太太,就是一家工厂的实际掌舵人。
我问秦一贞,您就没专车啊?她爽朗地笑,有啊,辉腾嘛,全厂就这一辆小车。这还是以前别人抵债过来的。
我没好再往下问,车间里每天都机器不停,工人也在不停地招。我很难理解一个总经理级别的人物,干嘛故意把自己搞这么惨,但我还是打心底钦佩她的吃苦精神。
在我们村里,像她这么大年纪的老人,都偎在墙根晒太阳了。城市里的老太太们也没事跳跳广场舞,搓搓麻将,舒舒服服养老了。
后面我慢慢知道了,秦一贞之所以和凯柠住在厂里,是把原来的大房子抵给了银行。我懂得做实业难就难在资金上,可秦一贞和凯柠的状况,还是让我出乎意料。
季末盘账时,秦一贞把我喊进了办公室。我发现,凯柠并没有参加。
秦一贞说,松儿,保险柜里有只牛皮信封,你去把它取来。随后,她递给我一张写着密码的条子。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激动。
那只保险柜,我不止一次想象过里面会有多少现金。但我知道,从里面弄钱几乎不可能,单单脱身就是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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