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青春之家周年庆之后,可能是太累了,妈妈总是说不舒服,工作参与得越来越少。
随着会员不断增多,我和徐峰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妈妈招聘了两名员工。
两名新员工能够胜任工作后,我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回去陪陪爸爸。
回去的第二天,我突然想起有一个重要的资料需要填写好交给工商局,新员工没做过,于是我临时回了趟别墅。
填好资料,需要盖章,妈妈不在,我就上楼去她房间拿印章。
找印章时,我看到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隐约看到遗嘱的字样。拿出来一看,正是妈妈立的遗嘱。
上面的内容震惊了我。原来,这个别墅妈妈已经捐给了公益组织,我拥有的不过是优先使用权,而且必须用来经营青春之家。
可笑,太可笑了,我竟然被她的几句话骗得团团转,从来都没想过要查看一下遗嘱。
晚上,妈妈和徐峰一起回来了。我把遗嘱砸到她脸上,愤怒地喊道:“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妈妈的身体摇摇欲坠,徐峰一把扶住她。哼,她这是心虚了吗?
“我辞职不干了。什么优先使用权,我不稀罕。经营这里,何必找我?你不是喜欢攀附男人吗?找他啊。”我指着徐峰,满脸鄙夷。
徐峰脸色难看,“快别说了,你误会你妈妈了。”
“误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们还想狡辩。”
看着脸色惨白的妈妈,我冷冷地说:“以前,看在别墅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妈。现在看来,这个称呼,你不配!”
在我咄咄逼人的声讨中,妈妈捂着头倒了下去。徐峰大喊:“快打120!”
医院抢救室外,我和徐峰焦急地等待着。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妈妈在认回我之前就查出了脑癌,得知此病复发率很高后,她放弃了手术治疗。她希望人生最后的日子能和我一起度过。
这一年多,妈妈瞒着我在医院做保守治疗。因为治疗,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为了不让我发现,她买来假发,即使大热天也都整天戴着。
我的心猛地坠入无边的黑暗。
徐峰告诉我,妈妈有严重的腰间盘突出,这两年,他一直定期上门给妈妈做理疗。他和妈妈只是朋友和医患关系。
回想这段时间,我对妈妈所有的不屑与讽刺,妈妈的消瘦,妈妈的经常消失,一幕幕在我眼前上演。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个极度自以为是的小丑。
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抢救结束,妈妈被送入病房。医生告诉我,妈妈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拿主意,做手术,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不做手术,最多还剩两三个月生命。
这么大一道选择题放在我面前,该怎么办?我犹豫不决。
妈妈醒了,我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妈,对不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妈妈轻声说:“莎莎,别难过。人终有一死,既然无法改变,与其唉声叹气,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这一年多,妈妈很满足,你做的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期待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妈妈错过了我成长的14年,而我也辜负了和她好好在一起的最后一年。
我和徐峰将妈妈的片子拿到各大医院,请其他专家研究,综合各方意见后,他们都认为手术的意义不大。
再加上妈妈的坚持,我含泪决定,回家陪妈妈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回家仅仅一个月,妈妈的癌细胞就迅速扩散,压迫到脑神经,不仅视力减退得厉害,而且吃不下东西,经常呕吐。
看着她强颜欢笑、努力多吃的样子,我更加自责。
我把青春之家暂时交由徐峰打理,全心全意地照顾妈妈。
我和妈妈聊天,记下妈妈想要完成的事情。
我拿着愿望清单,恳求妈妈:“妈,你一定要努力活着,活得久一点,让我陪你完成这上面所有的事。”
(妈妈的愿望清单)
此时的妈妈,身体虚弱,只能坐轮椅出门。我推着她,一个一个去完成她的愿望。
有时,路走到一半,妈妈就头疼难忍;有时,奶茶喝了几口,妈妈就呕吐不止。
再后来,妈妈连汽车都坐不了了,一开车就觉得天旋地转。
爸爸知道妈妈的情况后,主动来看望过一次。
他还同意为我们去一趟海洋馆。通过和爸爸视频连线,我和妈妈在海洋世界畅游了一番。那天,我们都特别开心。
虽然爸爸心底依然有芥蒂,但这就足够了。
2021年底,我收到了加急寄来的定制假发。为了这顶假发,我把长发剪短。它里面有三分之一的头发是我的真发。
我给妈妈戴上,她很满意,说走的时候,不会孤单了。
2022年1月,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
葬礼上,我没有哭。我忍住悲伤,努力微笑。因为,笑着挥手告别,是妈妈和我最后的约定。
我们这一生,总是在告别中悲伤,也在告别中成长。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在妈妈的引领下,我已经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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