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8-04 19:58 来源:网络整理 作者:随风 |
一代老饕袁枚在《随园食单》的开篇第一章“须知单”中,就曾对美食与美器做出点评,认同昔人所言,“美食不如美器”。有意思的是,除此一节外,老袁用了整整十二章大谈特谈“美食”,从江海说到天上,从饭前粥米说到饭后茶点,包含万象,细致周全,却唯独没再谈“美器”。是故,在此,我果敢将“昔人所言”稍作修改——美食亦如美器。食与器的搭配组合,于我眼里,是糊口,亦是一出高于糊口的餐桌美学。
乍暖还寒时,蟹肥膏黄。说起中国人啖蟹的悠悠汗青,其渊薮可推至西周。自魏晋,食蟹鼓起。月下临风,品蟹赏菊,本是大雅美事。然而,徒手执蟹而食,不免显得俗笨;若改用左手持蟹螯,右手持羽觞,虽不羁却也难说韵致。如何将“品”字发挥得极尽描述?明代江南的能工巧匠于是发现了一种专门的食蟹东西,包罗锤、镦、钳、铲、匙、叉、刮、针,俗称“蟹八件”。蟹锤锤盖,蟹钳碎螯,蟹匙取膏,蟹针剔肉,一来二去,蟹之甘腴,酒之醇美,不醉自醉。膳毕,至巧者剔蟹胸骨八路完整如蝴蝶式,独孤求败,引得群羡。
历来重视高雅糊口的日本人,在食与器的互衬上也可谓竭尽全力,于细节处的勾勒与讲求更叫人惊艳。
一次,与友人一同造访位于福冈县的某间老铺果子店,主人经心建造了两道玲珑精美的生果子奉上,名曰“若鲇”“铃铛”。所谓“若鲇”乃日本六月的代表性点心,状如初夏鲇鱼;用椭圆形的海绵蛋糕皮,包裹着咬劲十足的年糕,卷成半月形,烤制而成。另一道“铃铛”则具象不少,其形恰如你我所熟知的卡通形象呆板猫颈项上悬挂的小玩意;烘烤至金黄的松脆外壳里,嵌满了手磨红豆泥。对于说完一句“我开动了”便急不行耐地操起筷子朝温软如玉的若鲇下手。用罢一道,含一口冰水,筷尖又火烧眉毛扎向铃铛。岂料,历来沉稳的友人突然伸手避免。
本来,若鲇可以用筷子夹食,到了铃铛,便不当了,需改用专门的木扦。友人表明,由于若鲇形为长条,且经卷制而成,不复黏合,利用细头筷子,食者可以巧妙地掌控手指力度,从而轻巧地举办夹取而无须担忧外皮垮塌或破损,担保了点心进口的完整度;别的,筷体的修长,与若鲇在视觉上有相似的线条美,二者搭配,亦合审美。至于铃铛,状如丸,用筷子夹显然易滑落,若直接以筷尖戳入,则显得粗野,因此,用削磨得细薄的木扦叉食,优雅隽永;另外,直径不敷五厘米的小球,配搭着长不外三寸的木扦,画面俏皮雅丽,颇有几分情趣。
事实上,食料的风雅与否从来不是问题,即便素朴如白米饭,选对了食器,亦叫人心生欢欣。舀一勺米饭轻扣于陶制碗内,细腻的坯底,用具有自然气息的素黄与高绿搭衬着继续主色调,随性的手绘线条看似拙朴,实则别有一番滋味。端上桌的瞬间,如同一抹来自乡间郊野的东风掠面,朝气盎然。抑或盛一团置于刷上了极为内敛的金色的碗中,米粒的润泽与暗金色交辉,此间华丽可谓不动声色,低调的奢华的确让人爱不释手。陶艺匠人小谷田润说,“好的食器,会让人珍惜碗中的每一粒米”。诚然,古朴也好,精美也罢,即便只是形色普通的器具,一旦有了食物的加盟,亦顿生鲜活。食器的伟大在于“不喧哗”,宁静地衬托,却让人额外珍惜碗中的天地。
絮语及此,不妨彻夜小确幸一回。挑一只称心如意的碗,招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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