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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没人敢娶她，圆房时会有一张人皮站在床边。
天亮以后，我穿上轻便的鞋子，一身休闲服，背了一个包，戴着墨镜和棒球帽，手里拿着相机，开始在镇子里闲逛。我是摄影师，想要拍一些人文风貌，这是我的职业，也是爱好。 转了一圈儿以后，我看明白了，这个镇子里的人，多半是靠着做家具为生，一水儿的古典家具，大都是榆木的。我知道做家具非常挣钱，一套标价五万的榆木家具，少说也能赚两万五。 在镇子里走了一圈儿以后，快到中午了，我找了个山西面馆，要了一碗面条。面馆不大，墙上挂着一些照片，都是老物件，这是山西馆子的特色，我在大城市里也见过的。 面还没上来，我的目光被一张照片吸引了，因为照片上的东西，我不久前见过。 就是那个皮影箱子。 令我感觉到惊异的是，那个箱子和婉儿身边那个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也知道，古时候的皮影艺人们用的箱子，可能大都是一样的形制，但怪就怪在，这个箱子上的饰件和我手里的箱子也是完全无异的。 我心里正想着，老板把面送了上来。我问那面馆老板：“这张照片是你拍的，还是从网上找的？” 老板笑了笑：“是我拍的，怎么了？”我问道：“你在哪儿找的那个箱子？”老板回答道：“就在镇上啊。我们镇上有很多祖传做家具的，凡是木头制成的东西，都能做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挺自豪的。 我又指着那张照片：“这个箱子是谁家的？我是半个古董研究员，看到古物就感兴趣，请您给指点一下，也让我开开眼。” 老板点点头，给了我一个地址，说那箱子就是这家的。我又问：“这是个皮影箱子，用这箱子的人应该很老了吧。” 老板回答说：“是啊，他是我们镇上最年长的人，都快九十了，无儿无女的，挺可怜。”他心里一动：“他还活着？”老板轻轻摇头：“是活着，可是身子也不大好了。” 我不再说什么，记下了那个地址，用手机拍下了墙上的照片，草草吃了碗面条，付帐出门。 下午的时候，我找到了那家的门口，大门开着，向里一瞧，院子里坐着一个老人，头发胡子全是白的。看得出来，他也是风烛残年。 我进了院子，装做是游客来要水喝。老人站起身，回屋给我倒了碗水。我没话找话，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老人说他是皮影师傅，演皮影戏的。我拿出手机上的照片，问这个箱子的来历。 老人一愣：“你怎么问起这个？”我也不隐瞒：“我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就在我的老家。” 老人问我老家是哪里，我说了婉儿的老家，老人一听，双眼放出光来，紧紧拉住我的手：“同乡，同乡啊，小伙子，我老家也是那里的，六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我们的关系立刻拉近了，我又问起这个箱子，老人叹了口气，说出了一段陈年往事。 他说他本姓刘，后来改了名字，年轻的时候和本村的一位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看着就要订婚了，家里突然遭了变故，变得一贫如洗。结果那姑娘家的父母悔婚，不愿意嫁女儿了。 他没有办法，只得去投靠邻县的叔叔，那位叔叔是当地有名的皮影艺人，小刘就跟着叔叔学皮影手艺。离开家乡之前，小刘和那姑娘私订了终身，他说两年之内，必定学成手艺，回来娶她。 姑娘非常坚决，表示绝不外嫁，就在家里等他。 小刘找到了叔叔，开始学习皮影手艺。皮影戏并不好学，首先得自己制做驴皮影，画工上要求很高。小刘悟性很好，心灵手巧，用不到半年就可以画得栩栩如生。 至于操控皮影，那就更难了，两只手有时候得控制着两个皮影人，各处关节都是活的，因此皮影师傅的十根手指必须非常灵活。 一年过去了，小刘学成了手艺，回来娶亲，结果姑娘的父母已经给姑娘订了亲事，要嫁给本县的一位老爷。 小刘被姑娘的父亲赶了出来，并且不让他再上门来纠缠。小刘没有办法，只得通过姑娘的贴身丫头来互通消息。 最后，二人约定某天晚上一起私奔。 结果消息不知为何走漏了，那位老爷派人捉住了小刘，带到山上，以拐骗人妻的罪名，将他推下了山崖。 幸好他命大，摔落过程中被藤蔓挂了几下，落地时没有摔死，只是摔断了肋骨，动弹不得，在悬崖下躺了两天，然后被一个路过的猎人救起。 这个时候，他听到镇上的传闻，说自己死了，又听说那姑娘不肯嫁给老爷，在河上投水自尽，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他悲痛欲绝，大哭了几场，但是没有办法，养好了伤以后，只得又回去找叔叔。 他一心想要为姑娘报仇，但是他一个江湖艺人，无权无势，无拳无勇，怎么斗得过那位老爷呢？叔叔告诉他，就算杀不了那位老爷，他也有办法让那老爷一辈子不好过。 什么办法呢？那就是皮影门中的一门绝学，双影人。皮影门流传了近千年，学成这门绝艺的人屈指可数。 小刘很有悟性，心灵手巧，只过了不久，他居然学成了这门绝技。 手艺学成之后，小胡开始了复仇计划。正好这时候那位老爷又娶了一个姑娘，在家里大办喜事，也请到了叔叔去演皮影戏助兴。 机会终于来了，小刘和叔叔商议了一番，定下了复仇计划。 等到了办喜事的那天，小刘化了妆，扮成叔叔的样子，去给老爷演戏。 他的皮影箱子里，藏有一张早已画好的人皮，画的是小刘自己的相貌。用的时候，只要充上气，就可以站起来，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活人。 皮影戏开场之后，小刘本来唱的是《龙凤呈祥》，唱了几句之后，小刘开始唱起姑娘和自己的故事。由于唱词编得好，唱得也好，把戏楼下面的宾客们听得目瞪口呆。 老爷大怒，带着人冲向后台，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皮囊在指挥着皮影演戏。 据说当时就吓死了两个人，老爷的婚也结不成了，他一直梦到姑娘索命，没过几天也上吊自杀了。 其实这就是双影人的艺术。小刘进了后台之后，就吹起皮囊，把它立到台幕之下，然后自己爬到戏台的顶上，垂下细线，吊在皮囊人的双手之上，控制着自己带来的那个皮囊，再用皮囊的双手去控制台上的皮影，这项绝技很难学，小刘能学成，只能说是天意。 外人闯进后台之后，第一眼当然不会看楼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那个皮囊人吸引住，这些人看得很清楚，就是一张人皮在演戏。 这情形，换了谁，也吓得不轻。 老爷家里一乱，无人再敢进后台，小刘就趁乱卸了妆，混出了门，直奔回叔叔家里。叔叔早已收拾好了行李，他们害怕老爷家报复，所以当晚就远走他乡，不再回来。 从那以后，小刘改了姓名，就在各地卖艺为生，新中国成立以后，他进了马戏团，也一直走北闯北，再也没有回过家乡，那里是他的伤心之地。 讲完自己的往事，老人把那皮影箱子搬了出来，这个箱子是叔叔重新做的，原来的那个丢在了老爷家。 我仔细看这箱子，果然与婉儿老人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知道老人讲的那个姑娘就是婉儿，但是我没有告诉他，这两个苦命人，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都为了对方，一辈子没有婚嫁，如果我现在告诉老人，那个姑娘没有死，而且一直没有嫁人，直到前段时间才离世的话，眼前这位老人一定会悔恨交加，只怕当时就得病倒。 既然他们已经再无机会见面，不如就让事情永远过去，让他们彼此都能安生的离开。 老人看着我：“小伙子，你说你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就在老家，那个箱子现在是归你所有吗？” 我点点头：“对，我喜欢淘些古物，这个箱子是从旧货市场上收来的，我觉得挺新鲜，就买下了。” 老人拍了拍自己的那个箱子，目光中有些恋恋不舍：“好好，既然如此，这个箱子，你也带走吧。” “为什么？”我不由得一愣。老人叹息一声：“我父母双亡，无儿无女，没有回过家乡，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百年以后的事情。我是回不了家啦，不过这个箱子可以回家。你把它带回去，和那个箱子放在一起，就算我魂归故土啦。” 我听得有些心酸：“老伯，你要想回去，我可以带你一起去。路上我照顾你。” 老人摇头苦笑：“不用麻烦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只怕一走动，就得死在路上。你就别费心了。” 我答应了下来，掏出两千块钱递过去：“老伯，这些钱不多，就当是买箱子的钱吧。” 老人笑了笑，摇手不接：“我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要钱有什么用呢？你带了箱子，走吧，我累了……” 我只好背起箱子，离开了老人的家。在迈出大门的时候，我回头望去，老人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向天，两滴混浊的泪水滚落下来…… 至此我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世上本没有什么鬼魂杀人复仇的事情，会复仇的是人。但是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我宁愿它做为一件诡异的事件，接着流传下去，好让人们知道，做了恶事，一定会有报应的。 我回到了家，这才打开了老人给我的箱子，令我感到惊奇的是，箱子里居然还有一个皮影。 那个皮影画的正是婉儿，年轻时的婉儿，果然，刘念一辈子也没有忘记她。 我把这个箱子也带回了婉儿家乡，在婉儿的坟边埋了。我感觉像是一场梦似的。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我鬼使神差的去了那个古镇，鬼使神差的进了那个面馆，看到了照片。 可能上天自有安排，这两个苦命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在一起，而这两个箱子，却再也不会分开…… 摄影师朋友的故事讲完了，我也长长叹息了一声：“也许，这本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吧。刘念的叔叔说过，双影人的手艺，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人学成，但是刘念居然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学会了。这就是天意，是老天要让他来复仇。” “你说得对。”摄影师朋友盯着墙上的照片，婉儿的笑容虽然苍老，但仍旧灿烂，她应该在想，死了以后，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们分开了… ～下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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